傍晚出门时太阳又出来了,照得路面闪着金光,湿气蒸腾中带上来城市中难得的泥土气息。我路过一所学校,正在降旗,学生站在湿漉漉闪亮的台上敬礼,想起村上春树的一句话,国旗为什么不能在夜风中飘扬呢?夜里国家也还是存在的,同样道理,周末共和国也还存在啊。 好像有个什么人说过,喜欢春上村树的人基本是肤浅的,这种人一般只看得懂这个层次的作品,而且多半是伪文青。这话武断得可笑,这年头有人肯读书就不错了,还分什么三六九等。如果脑袋瓜里必须养着几个一般人叫不出名字的至少死了二三十年的棺材瓤子作家、哲学家才能晋级真文青,那还是把文青的爵位留给他们自己吧。至少我更喜欢那种能说几段大家都看得懂、喜闻乐见最好事关下半身语录的家伙,用预先埋伏的深度讨好我这样的肤浅之徒,最终共同完成睥睨人生的伟业。 我当然不喜欢村上春树,多装逼的日本人。 转弯时又碰到中介小武,骑着一辆自行车,腆着脸讨好载在身后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新晋中介中的一个,狗男女都笑得露出牙床,没心没肺的。 突然有些羡慕这样的生活,些微的欢乐就能带来巨大的满足,金灿灿的阳光下,从不去寻找阴影。姜荷的微笑又从我心底再次升腾上来,莫名地感动,她留给我的的每一个小小细节,都是我苍白人生画布上的一笔,哪怕她并未经意。 长明路上有家不错的新疆馆子,我坐在里面等施廷。 人都说三岁看老,我不知道对不对,我二姨家的表哥说一个人十二三岁基本习惯就定型了,特别是饮食习惯,很难再改变,我倒是觉得有些道理。让我请客我很容易就选择新疆的馆子吃羊rou。虽然我十一岁就到了厦门,努力改掉了口音却改不掉胃口,依然没有变得更喜欢鱼虾,当然这和我母亲不善于不乐于烹饪鱼虾有一定关系,但主要还是我已经有了一个新疆胃,我喜欢辣椒孜然混合的香气。我也不在乎羊rou的膻,二姨曾经应我的要求给我们寄来一罐羊油,我拿来烙饼和我妈吃了半年,我父亲就一口都吃不下去。 没多久施廷就来了,他的家教还是不错的,和人约极少迟到。我已经大半个月没看到他了,丧事之后他几乎天天陪着我,每次都小心翼翼看着我脸色,好像担心我会悲伤过度吐血而死。后来我问他是不是要陪到我忍无可忍才罢休,他很诚恳地说是,于是改为时不时打电话问候。 今天带来的女孩和半年前与他分手的那个我没看出多大区别,秀气漂亮,眉漆如画,一米六多点,低他差不多一个头,基本和他的其他女友一样。而且也不是厦门本地人,厦门本地产不出这个类型的漂亮女孩。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很喜欢找这种眉毛黑亮的女孩,他笑着两眼放出yin光,于是我制止他进一步解释。 我和施廷曾经有个约定,谁要是交了女朋友,就要带出来给对方看看,谁单身来谁请客吃饭,都带着女友,那就老鸟那个请客。我们似乎没有考虑过两个人都有长期稳定女友的情形下谁买单,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会蠢到答应这个约定,这几年付费鉴赏他的女友没少花钱。我也和施廷讨论过改改规矩,他翻着白眼说:“改成我带女朋友出来花钱请你这个老光棍吃饭?要不要再招待你个3P啊?” 他的女友基本模版各方面和他本人正好反着,形成美女野兽的落差。我说他这种挑女友的标准暴露了他自我否定的深层心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换过女朋友,不会是换套衣服改个发型不停带给我看看骗我买单吧。而且他很少认真告诉我女孩的姓名,我也不问,这就像某种心照不宣,无需记忆不重要的事情。 施廷性格和我也正相反,有他的地方永远都是活力十足的,气氛活跃且粗鄙,他精力旺盛,永远天真,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有时候我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喜欢和他一起玩的原因是不是和那些秀气的女孩是一样的,这个联想让我觉得恶心。 “这几天你都忙什么呢?胡子也没刮。”施廷说话没头没脑,边说还边用手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等会老子给你发朋友圈去,你看上去像打飞机过度!” 我笑着和女孩打招呼,伸出手想握个手庄重点,施廷把我的手打开:“别和他握手,他的手就是他的女朋友。”女孩没理他,还是和我很正式地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