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把奥迪车停在停车场一处十分醒目的位置,周围也有一些车子,大部分是普桑、奥拓、夏利,少数几辆桑塔纳2000、吉普,一辆崭新的别克,两辆涂着烟草专卖的公车,甚至还有一辆桑塔纳警车。 1999年,在南州能买得起私家车的人还是家凤毛麟角,有车的人非富即贵,这辆崭新的奥迪A6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艳羡的有之,嫉恨者有之,冷眼看热闹的,装作无所谓的,不一而足,煞是热闹。 三个臂戴红袖章、负责维持秩序的学生干部跑了过来,一个矮胖眼镜男挥手示意张庆停车的位置有些突出,让他往后倒一点,张庆根本不予理睬,潇洒地掏出一个银质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在烟盒上慢条斯理地顿着。 眼镜男的权威受到挑战,顿感脸上无光,一时冲动地想过去拍打车窗,被两个同伴死死地拽住了。几个人嘀咕了一阵子后,矮胖的眼镜男狠狠地瞪了眼奥迪车,悻悻而去。 张庆一连顿了三支烟,并不吸,而是捏在手中朝着那栋老楼虔诚地拜了三拜,这才把三支香烟分了,一人一支。 “这儿以前是人民银行的办公大楼,后来划给南州学院。你瞧瞧咱们停车这地方,抬头见银行,还是银行中的银行。多好的兆头,要我挪车,我-去-他-妈-的!”张庆解释了为何把车停在这儿的原因,然后问王大成:“准备好了没有?” 王大成点点头,扣上墨镜,整理了一下领带,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先是霸气地四顾一扫,然后迈龙行虎步走到车门前,用身体半遮挡住车门,又是凌厉地四顾扫视,待赚足了眼球后这才移步轻轻地拉开车门…… 张金生尴尬地发现他现在就像马戏团里的那个小丑,受万众瞩目。 “下吧,不下更尴尬。”张庆笑嘻嘻地催促道。 “我算是被你们害死了。”张金生推门而出,健步向广场中心走去,快的像一个逃犯。他始终低着头,但他知道此刻他的身上背负着的目光何止千万道。 张金生面红耳赤地想:低调,低调,一定要低调。闷声发大财,我不需要关注。 在哼哈二将的随扈下,低调到世人皆知的张金生很快找到了政法学院法律系设的接待点,拿出录取通知书开始办理入学手续。 本系一个大三女生带着张金生跑了几个地方后,忽然失踪不见了人影,再一找原来被张庆请去喝冰汽水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前世有缘今生重逢似的,完全把需要帮助的“老大”丢在了一边。张金生正觉得有些无奈,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朝他走过来,问道:“你是丹江县来的张金生?” 张金生说:“是,请问你是?” “陈墨,丹江县果园镇的,今年读大三,我们同一个学院,我是行政管理系。” 张金生赶紧双手握住陈墨的手:“老乡好,学长好。” “你是从湖滨中学考上来的?” “是是是,今年运气真是好的不像话。” 望着一脸谦卑的张金生,陈墨哦了一声,心中不免高看了两眼,湖滨中学的赫赫威名,他岂能不知,那可是个地地道道的“黑窝”啊。张金生能以应届生的身份考上南州学院,不得不说这小子有两把刷子。 寒暄两句,陈墨瞅了眼正跟女生聊的热火朝天的张庆和叉着手缀在后面的墨镜男王大成:“这两位是……” “两个朋友,爱玩,今天玩过火了。” 陈墨笑了笑,对张金生说:“我来帮你办手续。” 南州学院是个老牌学校,机构庞杂,冗员众多,入学的流程也设计的很繁琐,即使有陈墨帮忙,一套走下来,张金生的衣裳也汗透了。帮忙拿到宿舍钥匙,在宿管处领了被褥和脸盆等物品后,陈墨跟张金生握握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事到7号宿舍楼找我,我住302室。” 送走陈墨,王大成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扛起张金生的行李就去了3号宿舍楼。 这是一栋建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筒子楼,格调压抑,楼道昏暗,走廊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尿sao.味,厕所和水房是共用的,一间二十平米的屋子里排着四张双层铁床,靠窗一张条形桌,八个人每人一个凳子,两个铁制的洗脸架和一排固定在墙上的衣帽柜。因为房间格局所限,衣帽柜只有七个,这就意味着八个人里会有一个人没有衣帽柜。 张金生是第一个报到的,八张床铺随他挑,衣帽柜也随他用。王大成做主替他挑了左手靠窗的上铺,然后就开始爬上爬下铺床叠被,这期间宿舍其他舍友也陆续到来,用带有明显家乡口音的普通话相互介绍自己。 寝室一共八个人,连张金生在内已经来了七个,还剩一个没到。这个人的出场有些与众不同:先是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穿白衬衫的儒雅男子提着两个旅行包进来,笑呵呵地向众人点头致意后,放下两个旅行包,回身出去又接进来两个大旅行箱,接着就是一个四十出头穿T恤的壮汉扛着一个特大号的旅行箱挤进来。最后他才出场:个子不高,瘦,白白净净,一身名牌,脚上蹬着铮亮的圆头黑皮鞋。 来人十分客气,和每一个室友握手介绍自己,鞠躬为礼,谦逊的让人别扭。 “胡炼,余江人,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