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国笑人如其名,脸上始终挂着憨笑,从上衣口袋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我们。我拿起名片念道:“笑笑鞋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尤国笑。幸会,尤先生。”穆察则礼貌地将名片放进口袋,然后对齐馆长说道:“时候不早了,应该去见见那位艺术家了吧?”说罢,头也不转地向馆内走去了。 尤国笑有点尴尬,看着穆察的背影小声说了一句:“妈的臭小子!”我心里却知道,这种人的本性与修养,大概也便如此。遂没有再多说什么,也匆匆进去了。 会场内人已经聚集得非常多,高搭起来的临时讲台气势恢宏。背景板上交错印刷着作者丛尔杰的作品剪拼和他对每幅作品的点滴思考。我遍寻穆察而不见,终于在远处的讲台后方看见了他的侧身。此时的他正在齐馆长的引荐之下和一名小胡子男子交谈。那人虽然蓄着胡子,但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也就四十岁左右。我想,那应该就是本次展览的主人公、画家丛尔杰了。在和穆察说话的过程中,我看见他两度拿出手帕擦鼻子,大概也是染上了感冒的症状。 他们匆匆交谈完毕,一众人在掌声中走上讲台开始发言。穆察则向我走过来,说道:“与我所料不差,三十九岁就当上‘艺术家’了。”“人家可留着小山羊胡呢。”我讥讽道。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艺术家往往都是造型别致,不是留个小辫子,就是胡须浓密,亦或是打耳钉。 “不过他的粉丝还是比较多的,你看看,这么点时间人都有三四百号了。”穆察道:“你以为这些人是为了他而来,那可大错特错了。这些人是来收购他的作品的。”我道:“那不还是喜欢他的画吗?”穆察道:“完全不是这样。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一些像尤国笑那样的人愿意拿出自己的一大笔钱扶植一位青年艺术家?”“因为他……喜欢艺术?”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 他笑道:“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是有秘密合同的。艺术家每卖出一幅作品,投资人都可以按比例分成。”“丛尔杰又不是梵高,这种分成简直入不敷出。”我对道。穆察道:“现在当然是入不敷出。但如果有朝一日他成为了梵高,可两人的合同关系却没有改变。那么尤国笑可就发大财了。想想看,我认识的画家里就有好几个人才四十多岁,一幅画就能买上六位数了。那么一年下来,这笔收入岂不十分可观?倘若他再利用私人关系收藏其几幅作品,传到后辈儿孙手里可就是宝贝了。而那些慕名前来买画的人,也大多是附庸风雅,或望风投机之辈。他们见到了活动的宣传,企图趁丛尔杰还没有出名,用低价收购大量作品,待他日后扬名,作品自然升价。”“没想到,这样一场高雅艺术的背后全都是铜臭味。”我厌恶地说。“你可别这么说。因为我也买了一幅。”穆察说道。 画展开幕式结束后,人们就地散开,开始进入会场欣赏作品。丛尔杰则和齐馆长再度向我们走来。“明秋,丛先生希望你能从艺术的角度对他的作品进行一下指导……”齐馆长话音未落,丛尔杰立时打了一个非常响的喷嚏。“不好意思。”他赶紧拿出手帕来擦拭干净,然后转身对我们道,“昨天晚上蹬了被,早晨就成这德性了。”穆察用略带同情的口吻说:“好在你画这些画时没有感冒,否则就不用上颜料了。”他这一说,缓解了尴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