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学校的路上,穆察和罗锋说了很多话。但我全都没听进去,我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杀人凶手,十恶不赦。 开发区的大街从来都是笔直的,两旁林立高耸的写字楼和空无一人的大街总叫人感到莫名的凄冷。马路上的豪车中隐藏着一个又一个幕后cao纵者,金钱与利益已经让人们逐渐昏沉了头脑,与生活的本质越来越远。我放下窗户,吸进一口初冬的寒气,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 和这块现代化气息浓郁的地方相比,学校就显得腐朽了许多。我不是说所有学校都这样。但是在窗明几净、设备齐全的表象背后,官僚的蠕虫仍在教学楼的基石下面蠢动。中国的知识分子其实是非常奇怪的。我们总认为读书人、教书匠应当是有学养有骨气的,然而这实际上是一个天大的谬误。我们的知识分子其实是这个社会最卑鄙的人群,他们可以站在三尺讲台上为人师表,也可以面对领导卑躬屈膝;他们在课堂上教学生爱护集体,在办公室却为自己的蝇头私利斤斤计较;他们告诉学生谦让与宽容是美德,自己却追名逐利排挤他人;他们表面上清高傲骨,内心里却对欲望俯首帖耳。 我之所以离开这个地方,绝不单单是记恨某一个无耻的领导或同事,而是烦透了整个体制。我根本不是在教书,而是在演戏,这感觉没有一天不在折磨着我。 这学校的大门有一种魔力,它能令人忘掉一切欢乐。无论是领导、老师、学生抑或是家长,只要是走进来的人,都苦着一张脸。 就像现在正站在门前的所有人,就像走过来和罗锋、穆察握手的正校长、副校长和主任。当他们看到我和两个人一齐走过来时,竟然自觉地将我忽略了过去。我则将伸出去的手上抬,拢了拢头发。这一切都显得很默契,大家心照不宣。“我的助手,王子冯。哦,我忘了,你们应该认识的。”穆察微微一笑,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嫌隙。他本可以不说的,但他偏要恶心一下那几位校领导。 校长张衔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透过一丝苛责。但嘴上还挂着笑意,那感觉很虚伪。我则向他微微点头,以最礼貌的方式告诉他,我活得好极了。 “这么安静,学生都遣散了吗?”穆察问道。吴校长,那个我最讨厌的旧日同事对道:“今天周四,我们照例下午有全体会。”“照例?”穆察强调了一下。吴校长对道:“是的,每个月月考后的第一个周四下午都要……都要开全体会。”穆察忙道:“月考?不是不让考试了吗?”吴校长面上有点尴尬,对道:“我们是私立的,所以不太受约束。” “这学校可真大,在中学里并不多见。”罗锋一路走一路感慨,“记得我上学那会儿,两座楼一个小cao场已经显得很挤了。”我对道:“这些年很多学校都在扩建,追求大而气派的品牌效应。开发区这边在一开始还不受重视,地皮很便宜,所以这里的中小学都抢占了一大块地。”“愿孩子们的心胸也像这片校园那样豁达!”穆察感叹了一声。张校长好像听出了穆察的话外音,轻咳了一声,对道:“我们的学生是最优秀的,他们很爱这座校园。”“照您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不爱这座校园,那就不是优秀的学生。”穆察反问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不是。”张校长被反唇一击,弄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