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得见，但是仍然被先知先觉的他捕捉到了。“你可是一名进步者！进步者的终极意义，就是成为未来的贤者，斯特凡尼夫人的亲密战友！你那微不足道的盟约怎么可以同斯特凡尼夫人的威严相提并论？！”他这样说着，令我一时间无法辩驳。

我在做最后的犹豫，我已预见到今日的结局，但还妄想有转圜的余地：“不可以……这是一种背叛……这会毁了麦克斯……”乔亚大师忽然换了一种谈话的强调：“关于你和林娜的孩子小布……”“什么？！”我惊道，没有料到他会提及小布的事情。他继续道：“我当然知道你做这一切的缘由。其实你并不关心什么真相，你只是想借查案的机会给被夺走的孩子讨一个公道。你们太容易上当了！被他抓住了弱点然后加以利用……我可以负责任地向你们保证，当你们完成这里的进修后，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儿子。因为届时你们已经成为了贤者，有权享受这样的权利。”

我登时愣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说人工智能不可以进入引领之地吗？”他笑道：“是的，尤其是有摄录功能的人工智能不可以进入引领之地，毕竟我也有权保护我自己的隐私。但没谁说过他不可以进入中央花园。这里是乐土，我们秉承着居民权利至上的原则！这下你放心了吧，冯？说出来吧！你和林娜都是好孩子，你们不应该办傻事。想清楚些，我这可都是为你们好！”我忽然开始回溯自己帮助麦克斯的初衷，乔亚大师简直了解我到了一定的程度，将我的想法完全思量清楚。实话实说，如果小布可以回来，那我为什么还要送死？我当然希望一家团聚。

良久的静默之后，我长叹了一声，说道：“那个人叫麦克斯。”

——“他在哪？”

——“他就在山下的岗哨，不过，要每三天才能上一个昼夜的班。”

——“他用什么方式和你联系？”

——“他每三天会通过实践区的通风口进入这里，然后在天竺葵附近和我会面。”

——“恭喜你，冯，考核结束，顺利通过。”

——“……我……通过了？好吧，谢谢。”

乔亚大师将我唤醒后，哼着歌谣离开了。我的脚就像灌了石膏，艰难地从考查室里走出来。这时，对面也同时开门，走出了面色惨白的林娜。她向前趟了两步，然后抬头看到了我，一下子瘫软在地。我赶忙过去将她扶起来。她忽然大哭起来，用满是愧疚的眼神看着我道：“对不起，冯……我害了麦克斯……”我听到这里，顿时心痛如锥。我用沉重的语气回应道：“这不只是你的错，林娜。我也把一切都说了。”她听到我的话，将头扎紧我的怀中，我们两个痛苦地依偎在一起。在这一刻，耻辱与背叛像两块无形的巨石猛击我二人的心头，令我们无地自容。

冷静下来后，我说道：“乔亚大师告诉我，那枚指纹是伪造的。而且他说小布也并不是一去不回，只不过是要到中央花园才能再见。我们被麦克斯骗了！”林娜对我道：“我也是听到关于小布的消息才肯把麦克斯的事情说出来。不过和指纹没关系，乔亚大师让智能机器人拿出了一件东西——针。就是咱们用来摆脱他控制时用的那根针。我在把收藏室钥匙放到瞑修区的时候无意间将这根针落在了那里，而被返回找钥匙的他发现了。他从那时就知道了咱们的事！”“天呐，这简直糟透了。不过我相信，以他的智慧，知道咱们的事情还可能更早也说不定，想想真是后怕。”我不断用言语来安慰自己。她又道：“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对道：“我们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除非，树欲静而风不止……”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过得很优越，乔亚大师让我们尽量放松心态，并且告诉我们，我二人所作出的选择是明智而正确的。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我们正在就餐。乔亚大师忽然说道：“对了，冯！根据你的说法，今晚麦克斯应该会来找你，没错吧？”我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对道：“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他淡然说道：“你要想明白，只有让罪人伏法才会令整个社会彻底心安。客观地说，这件事需要你来协助才能完成。”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让我去诱捕麦克斯？！不！我已经无颜面对他了！”他严肃地问道：“我想不明白，你竟心怀愧疚？”我对道：“是的，因为我出卖了他。”“才不是！”他替我开脱道，“孩子，你所做非但没有错，恰恰是人类历史上最有意义的举动！这不是出卖，而是贡献；这不是告密，而是检举；这不是背叛，而是忠诚！是对乐土的忠诚！是对斯特凡尼夫人的忠诚！”我站在那里，万没有想到一件本不光彩的事情竟然让他描绘得如此可歌可泣。林娜这时凝视着我，拽了拽我的衣角：“冯，想想小布。”我心灰意冷，咬着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