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我,心思已经陷入了眼前这间高约一米六的地下室中。我们猫着腰,配合上级派来的文物专家清理过数。 东周玉马一件; 明成化黄釉翠龙碗一件; 清雍正青花四妃十六子葫芦瓶一对; 明残口天字罐一件; 清雍正翡翠茄子鼻烟壶一套十五支; 明万历珐琅彩郑和下西洋梅瓶一件; 元倪瓒月落寒山图轴一件; 明宣德炉三件; 商代圭、璋各一件; 西周玉玦两件; 元白釉玉龙大盘一件; 明永乐青花万寿觚一对; 唐拓本蝴蝶装欧阳询化度寺碑一本,仅残两字; …… 我听得双耳发麻,同时又被里面嘈杂的人影搅扰,最后脱出身来,回到了上面。我已记不得有多少东西,只知道最后合计是两百多件文物,价值不可想象。谁能想到这个孤身一人的老者、其貌不扬的管家身背后的财产竟然累如山岳。“他既然拥有这么多财富,为什么甘心做一名管家?”我的脑子里始终牵绊着这个问题。 大概下午三点一刻左右,文物的统计工作基本结束。仍有一部分文物无法确定年代,需要送往研究所。这时,我看见穆察蹲在一口雕花木柜之前,仔细地观察着什么。我沿着搭好的板子滑下去,说道:“明秋,你看什么呢?” 穆察回过头来,用奇怪的角度看着我:“这方书案摆在最里面,我觉得很不寻常。以我所知,这种款式名为‘闷户橱’,它的下方往往有暗格,是为‘闷仓’,可以放一些私密的东西。有了,在这里!” 他忽然摸到了什么,手向两侧一扳,书案下方一个抽屉被弹了出来,里面放着两个厚厚的账本,一些证件,还有一本薄册子。穆察翻了翻这些,逐一说道:“我的天,他从八十年代就开始倒卖手中的文物,迄今竟然卖了整整两厚本!真是可恶。这些是他的学生证,小学的、中学的。还有团员证,真滑稽。唔,你看,他做过文物管理员,这是工作证。在内蒙考古研究所,从七五年到七八年,干了三年多。” 我有点不相信,问道:“三年多就可以捞这么多东西?!” 穆察道:“别忘了他是在什么年代。任何人把这些东西留在身边都是麻烦事,说不定他单位的人都去扫厕所了。在乱世,往往都是这些跳梁小丑才可以为所欲为。嘿!看看这个。”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兴奋,于是凑到前面,就见他手里捧着几个大本子,原来是存折。穆察刚将它们翻开,只扫了一眼,忽然又重重合上,言道:“子冯,你看到了什么?” 我有些颤抖,因为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数:“那数字后面,有很多零……”“当做没看见吧。”他安静地将这些东西一一放回原处,最后,目光落到那本薄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