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 贺寿春 寒暑无情二十年,年年霜鬓任频添。 严冬爱听红梅颂,秋日欣吟傲菊篇。 夏夜碧荷香溢远,春惊新笋志何坚! 时光好似东流水,叹息斑斑已暮年。 —— 贺隼人带出去的是十五个人,齐齐的中年人,那么中年人就是贺家的精锐么?顶梁柱? 那得从什么方面来看了,要说经济的话,是的。 贺家的所有人都是穷人,他们是不会去从商的,再过十年,可能会,甚至不会听从贺家族长命令,而是各自发各自的财。 但至少在这90年代,还没有贺家分支会远离宗牌,他们还有着根深蒂固的家族理念,和畏惧。 天谴的传说一直在所有贺家人头顶上阴魂不散,如果事发,还远离家族大本营,能不能像历史上那次扛住天谴,不是说不准,是肯定不可能。 所以现在大家聚集在一起,很低调,赚的钱能养活自己就行了,多余的钱就给族长,让族长去维护这块风水宝地,让他去和周边能人打点好关系,让他开始尝试在族人中选出人才培养出现代学子。 所以从经济上来说,贺家的中年人们确实是顶梁柱。 但从武力上来说的话,他们并不是。 如果和几十或一百年前的战乱时代一样的话,这些中年人从小到大不敢荒废武艺的话,那他们确实已经是最牛的一群人,集中在一起战斗力至少比山中人要强。 但他们并没有啊,因为长久的懈怠,这些中年人大部分都是农业工业上的好手,但是说到武艺玄学上的造诣,还不如刚从本家祠堂毕业的贺翊轩等年轻人。 贺翊轩他们现在虽然也入城读书了,但是本家锻炼的底子,都还在。 他们才是代表贺家的武力,从和杖偶师李洁宇对战可以看出来,不强,也不弱。 最明显的缺点就是没经验。 但即使贺翊轩这一辈是代表贺家的武力,但好像看清这一点的也不是很多。 —— 现在,追捕三婴的人,就是十五个荒废玄武的贺家人和一个残疾人。 当时被三婴控制狂走的两个老人,一个贺嘉靖,一个鲁途安,都是处理鬼魂方面的老手,他们是农村中乐队的,就是跳脚的乡村道士。 他们被婴儿控制了,暂且,都不知道这两个老江湖怎么着的道。 这且不说,两个人跑出去的路线特别明显,因为大太阳底下,在地上有三串黑色的小脚丫子印。 一伙贺家人跟着脚印从无名山横到了净瓶田中间的那条小河边上。 “过河”一贺家人道。 “慢!这天灾懂水性!”贺隼人刚抬手,却已经晚了。 那带头过河的人刚伸出一只脚,河里面哗的一声蹦出两个人影抱着这位贺家人便到了对岸!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三步,往对面定睛看去! 而对面就站着湿漉漉的两个老头,手上两个小孩子头笑得非常开心。 另外一个女孩头,嘴里含着一个人的脖子,将整个人叼在嘴里慢慢品尝着......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两个男孩子争先恐后的大叫,但是死鱼眼盯着的却不是女婴口里的那死尸,而是对岸的十五个活生生的人。 这十五个人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们只是来追踪的,想着应该能把人重新带回来,但没想到会在大太阳底下和三婴硬碰硬。 而且看三婴这个样子,还很厉害。 这违背常理啊。 可以说毫无准备。 “怎么打?”贺隼人旁边一个独眼龙问道,“我们手里可没什么过硬的东西,难道用丱河?” 贺隼人摸了摸自己的断臂,“丱河还是留着吧,后面要用。” 贺隼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因为丱河,本来就是燃烧自己的生命让云鹤运作起来的技巧。 用丱河,其实和摔命一搏没什么区别。 贺隼人不需要自己去寻找,就看到了不少人在躲闪着,甚至已经有人颤抖了起来。 不过贺隼人也没办法对他们发脾气,毕竟是要用命去博的事。 “损哥,你……你的意思是怎么办?”另一个贺家的人哆哆嗦嗦的问道。 贺隼人转过头来仔细看了一圈,他想找出哪怕一个有点担当的人,但他失望的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逃避,没有一个有点魄力。 这就让贺隼人坚定了用云鹤的想法,在面对邪物的时候,你怕死,就已经输了。 “我们……”贺隼人思虑完毕,刚回过头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子被身后什么力度一拉,他惶恐间已经向下摔去! 他一头扎进泥土里,赶紧往后退了几分,定神往前面看去。 只见一个本家躺在地上不住的抽搐,脖子上正有一个人头在狠狠的撕咬,一边将这活人往水边拖去。 贺隼人暗骂一声该死,就要去帮忙,突然感觉眼睛一花,一个小儿头颅在龇牙咧嘴的对自己笑。 贺隼人心里正凉了半截,只听见声“滚!”字,同时一只脚正踢在这小孩头颅上。 …… 刚才却是贺隼人在回头观看众人神情的时候,对面的两个男孩头颅突然发难,如风似电般飞了过来。 那个叫贺椒鹿的独眼龙及时将贺隼人拉倒,又是一脚将这小儿头颅踢开。 那头颅被踢出了两米远,在地上嘻嘻哈哈一阵,然后又是突然发难,直接向独眼龙飞了过来! “去你么的!”反过神的贺隼人念了一个纪规子,咬破手指头伸出手来刚好挡在独眼龙前面,点在了飞头的正中间。 婴儿头惨叫一声,在空中不断的哆嗦,额头上不断有青烟冒起! 还是懈怠了.......贺隼人咬着嘴唇思索,贺家太久没有应对过黑灾...... 要是唯一保留下来的这些记规子还有点用处的话,或许还可以想点办法......贺隼人抱着希望仔细观察被自己打退的婴儿头颅。 那婴儿额头上的青烟冒个不停,面色也很痛苦的样子,不像受很大的打击,但也不好受的样子。 “有用。”贺隼人惊喜道。 这话说完,手指头间的血迹已经干了,那婴儿恢复如常,嘴角划过一丝嘲笑,似蛇吐信,一秒后又到了贺隼人的身边,恶狠狠的往他手指头一咬。 “破!”早有准备的独眼龙两只手掌叠在一起砸在婴儿额头上,一声巨响似文笔开锋般石破天惊,那婴儿的头被推开了五米,额头上一颗不知道是狗牙齿还是狼牙齿的尖牙碎成了好几块。 “有用,又没用。”独眼龙叹了一口气,“这玩意太厉害了,这些随身携带的护身符镇不住它们。” “那是这三小鬼还在分心对付太阳。”贺隼人皱眉,“不然更难办。” 两人往另一边地上打滚的同族看去,他身上的小鬼也被附近的几人联手给击退了,用了什么措施刚刚没看也不知道。 看来大家身上或多或少有点东西,只是用来应付这三个鬼就难办了,还不够…… “大家不要和婴儿有接触,否则会被控制。”贺隼人走进受伤的人面前查看他伤势,“也不要有一丝胆怯!不然就和他一样了……来两个人把他抬回去,把他身上的隐患都解决掉。” 靠前的两个人忙不迭的把受伤的人拉走。 “大家把能拿的东西都拿出来,应该能对付一下子。”独眼龙唯一的一个眼珠子转了一圈,“准备回去,从长……” “不行!”贺隼人瞪了独眼龙一眼,对他的懦弱感到了无比的气愤,“天灾已出其二,目前天重伤,只要我们拼几条命把这三婴拿下,就可以将天三之灾扼杀在摇篮里,贺家是否存亡就此一举,绝不能放弃!” “可是。”独眼龙狠狠咬了一下嘴皮,“我们不是对手,损哥,我们没什么准备啊……我们手里可没东西,我们这一伙人,已经没办法接招了……” 贺隼人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单手抓着独眼龙的衣领,口水溅了他一脸,“怕死就完了!现在不是怕死的时候,现在放了三畜生,到了晚上,有准备也晚了你明白么?我们刚试完水,祭出云鹤就能赢!” 果然!独眼龙心里一寒,损哥你还是太冲动了,你都说要祭云鹤了,那么愿意留下来的人还有几个?现在……可不比当年…… 独眼龙心底叹了口气,也不反驳了。 贺隼人将独眼龙推开,看了眼周围的本宗,“准备吧。” “知道了。”大家迎上了贺隼人的眼睛。 “嗯?”这反应倒出乎了独眼龙的意料,没想到在场的根本不怕死? 贺隼人的眼神被独眼龙这声嗯给吸引了回来,不屑的笑了一声,“我是知道你独眼的心思了,呵呵,可悲。” “损哥。”一贺家人拍了贺隼人肩膀一下,示意河边有情况。 —— 岳山湾。 这岳山湾并不是真的在水边上,在湘乡,你在山谷里面可以叫湾,在山的拐角处也可以叫湾,因为这些地方土地肥沃,非常适合农作物。 岳山湾就是在一片山脚下,附近绿木葱葱,鸟语花香,非常适宜居人,所以也有了个湾的名字。 而秦徕自从贺家出来后,就在这里免费帮人看病,当然了,在别人来看,是这位仁医在免费看病。 在秦徕眼里可不是,他只是在实验几处新药而已,晚上偷偷的给这里人上了毒药,然后白天,那人来看病,他再名正言顺的拿他做实验。 就干这坏事,他的名声还是山中人里最好的。 而这个时候的秦徕,就是最容易找到的。 李洁宇就这么打听着,到了秦徕暂居的屋子。 秦徕亲自给李洁宇倒了一杯可乐,“你怎么又下山了,你不知道山下的人都很怕你?” “山下人不怕谁啊?”李洁宇端着可乐看了一眼又放下了,“就你秦徕秦神医,山下人才会比较喜欢你。” 秦徕眼神放空的叹了口气,“能让你下山,什么事啊?” “贺家。”李洁宇嘴角一撇。 “哼。”秦徕发了口怨气,“贺家掌势的那位,脾气可不太好啊,他根本不上心,好心当驴肝肺。” 李洁宇比较好奇秦徕这段时间有没有做事,“山中人都知道这事么?” “什么事?”秦徕依然一副臭屁的样子,“旱地莲的事?反正除了我没人感兴趣,知道了又怎么样?” 李洁宇拍了下桌子,“你还想着旱地莲?我是说,三灾!” 秦徕呆了一会,“三灾?你不会告诉我,已经事发了吧?” “我说,一路过来,红石啥的,这到处都传遍了,怎么你们岳山湾还不知道这件事?”李洁宇抽出两根相思鸟,在杖偶上点着了,分了秦徕一根,“贺老太公起尸了,我还交了手,而且听贺家人说,不是僵尸,十足的天谴尸。” “贺家人说?他们不会说吧?贺家的小孩子都不知道我们和贺家的渊缘,足可见其必死之心。”秦徕又呆了一会,拿着相思鸟狠狠吸了一口,“你是说第一灾已经起了?那你赶紧扼杀啊,不然第二灾来了就麻烦了。” “我根本没想过靠我自己的能力能解决那玩意,你还真看得起我。”李洁宇半分自嘲半分迷茫的嘿嘿一笑,“我是想着下山去找贺家人帮忙弄了这第一灾,但是呢,被他们回绝了,他们说要自己弄,现在就是事情并不按我想的那样去发展,我心里没什么底,所以才来找你。” “这老爷子!”秦徕闻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到底怎么回事这?” 李洁宇看了可乐一眼,“我口干,有没有茶?你怎么和那贺老爷子一个德性?自己喜欢就代表别人喜欢喝这黑水?快点给我看茶!” 秦徕闭上眼睛道:“看样子,是我被贺老爷子给激将了,诶,年龄老了……修养不够了,不行,我已经答应那贺老爷子了,说不管就不管。” “哦,你不管。”李洁宇被气笑了,“难道要我去联络那些老不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人缘!不然我李洁宇恶心自己和你秦徕成为朋友是为什么你也不想想,也就盼着重要关头靠你去联络点人来帮忙么?” “不是我不想帮。”秦徕继续闭着眼睛,“是有人不领情。” “我说你怎么总是关键时刻脑子不好。”李洁宇用干燥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诶,他说不要你帮忙,你就真的不跟那些老不死的去说一声?到时候贺家死光了,你心里又内疚,那些山沟里的老不死的还天天来找你的麻烦,你有想过这局面么?你下半辈子怎么过?” 秦徕眼睫毛动了动。 李洁宇凑到秦徕眼皮低下乘胜追击道:“我跟你说,怎么做人,你还差了点,你还是去跟那些老头子们去说这件事,反正贺老爷子会拒绝他们帮忙是不是?你去跟他们说了,诶,他们一个个的去贺家拜访,然后一个个的被拒绝,即使贺家被灭了,也不会有那些老不死的来找你秦徕的麻烦,而你自己也尽力了不是么?你干嘛这么老实把所有的责任都一个人揽着啊?怪了你了。” “行了行了。”秦徕一把把李洁宇推开,“我也不是谁都没告诉,你能想通了的我不懂?去贺家之前,我就先到杜家去了一次,现在我……还来得及么?第几灾了?” “杜家?”李洁宇不知不觉的拿着可乐喝了一口,“我怎么不认识?” —— 河畔烂尸堆处。 贺隼人得到提示回头看去,只看见对面被打回的两个婴儿头颅回到了两个老人手里,看那样子,不知道是在恢复还是在避讳什么,既没有继续打也没有退避的意思,女孩头颅正在吃人。 如果是在恢复的话,那说明刚刚的打击有效啊! 贺隼人正一阵兴奋,视线里突然出现三个人影横在了河中间。 这三个人一副民国时期打扮,里穿文士短衫,外罩棕榈蓑衣,杂乱的到肩长发,带一个农民破边斗笠,手拿一根竹竿,脚上踏着一片荷叶。 这三个人前一后二,同一副打扮,从河上流踩着荷叶漂到了这里,齐齐将竹竿一插,便横在了河中间。 为首一人叼着草根,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然后眼神定在了右边,“贺家?” 贺隼人看来人这高逼格样子也不敢怠慢,吞口了口水上前单臂作揖,“正是贺家贺隼人,不知来的是山中哪路高人?不曾见过……高人左侧有我家孽缘,沾上是麻烦事,请……速速离去可保平安。” “我叫杜云峰。”杜云峰又看向了左岸,“贺家天灾,我可帮去其一。” 贺隼人舔了舔嘴唇,“这日出鬼,能耐不小呢……杜公子看您这打扮,像文人?” “三头身难办。”杜云峰身后左侧一人也说话了,“二头身,能力之内。.我叫杜兲庞。” 第三人点头,“杜高。” 杜云峰等三人也不等贺家回复,手中竹竿带出一条水龙往左岸一戳,然后三个身影齐齐的借力起身,恰此时右岸贺家诸人感觉到一股清凉,却见河中荷叶底下居然还有三个人跟着跳了出来。 抓着人头的两位贺家老人忙不迭后退,手中婴儿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三个湿漉漉的戴荷人,杜云峰三人拿着竹竿在戴荷人后面着地。 贺家人顿时解惑,原来每人脚下还有一个戴着荷叶的人,还以为水上漂呢…… “五十年来,我没出来过,还是秦徕这后辈告诉,才知贺家又遭了灾。”杜云峰微叹一声,“我也不是纯粹的帮忙,更想知道,天道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贺隼人眨眨眼睛,这特么谁啊……要不要他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