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乘电梯上到了十七楼,和十六楼开放的办公室格局不同,这层除了一条走道外全是封闭的房门,房与房之间间隔颇大,可见每间房子的面积不小。丁耘领着俩人走到了最后一间较大的门前,这是一扇密码门,当丁耘输入密码后门就自动打开了,严华和贺雨妍赫然发现门后还有一人,他见到众人便起了身,“丁总,这是……”穿着白衬衣的高大光头询问着丁耘。 “没事,这是几位朋友,带他们来看看,你忙你的吧。”说完,便带着俩人朝里面走去,贺雨妍心中暗道“不用这么夸张吧,又是密码门,又是光头保安,你这儿是公司啊还是中情局?”严华倒是对这里的安保措施默默赞许,难怪他们经侦队查不出什么。在经过一条狭小的走道后,又有两扇铁门挡在面前。丁耘走到左边的一扇门前,他抬起了左手,这时严华和贺雨妍才发现门左手边上部有一个小装置,只见丁耘把手放在了上面,背景显示一道光波扫过整个手掌,门自动打开了。 严华忍不住说道:“真不愧是高科技公司,到处都是高科技啊。”贺雨妍也附和着:“长这么大,头一次进CIA,好好玩哦。”两个中年男人都望向这个不知所云的小丫头。 丁耘马上反应过来,“小顾问别讽刺我了,因为我们的核心业务涉及众多公司的商业机密,所以安保要严格一些,这样客户看了才能放心。” 众人走进了房内,这是一间机房,里面摆放着若干台电脑和其他设备,与一般家用电脑不同的是,他们的显示器都是两台组成一组,一个人要同时看两边的画面,而正前方则有一组由9块屏幕拼成的显示墙,9个画面各不相同,cao作人员只有两名小伙子。其中一个小伙子觉察到随经理进来的还有俩人,他立即站起身满脸堆笑地把手伸向贺雨妍,“你好”,贺雨妍勉强伸出手跟他碰了一下也没握,“你好”。这小伙子长得高大还颇有些帅气,只是头发乱糟糟的。“就你小子手快,看见美女就两眼放光,”丁耘喝斥道。“看人家‘眼镜’多淡定,埋头做自己的事。”众人目光齐刷刷移到另一个小伙身上,那个皮肤黝黑,留着板寸头的小伙的确不顾众人到来还在忙自己的事。 “眼镜,停一下,你来给他们演示下‘恐吓疗法’治网瘾。”说完,那个叫“眼镜”的小伙才起身转向众人,他转过来的瞬间便定住了,深度近视的镜片后一双略微突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雨妍,情不自禁低语道:“好漂亮啊,简直女神。”虽然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旁人都真切地听到后暗暗发笑,而贺雨妍更是心满意足地红着脸低下了头,脸上春意盎然。“你们俩个没出息的,我还说你定力好,唉,宅男就是宅男啊。”丁耘在一旁训斥着,“这也不能怪他们,都是刻苦读大学出来的,他们俩个技术好我才挑的他们,从进公司起他们的确没有见过比小顾问更漂亮的女人了。”丁耘还在为自己两个部下的失态辩解,严华心中暗想“多么严密的安保在美女面前都是摆设,只要小贺勾勾手指头,那个眼镜还不把一切都告诉她。” 眼镜忙转回身去坐下摆弄起电脑来,顿时显示屏上面一排一排的字符看得严华头都大了。“是C ,嗯,你这是在编蠕虫病毒吧。”贺雨妍说道。“哟!美女,懂编程?”眼镜觉得不可思议地问着贺雨妍,“以前也编过一小段,不过不是入侵别人哟,自己学习用的。”贺雨妍答道。丁耘、眼镜和另一个小伙子都紧张了起来,似乎害怕被贺雨妍看到什么,眼镜会意,赶紧关闭了编程语言窗口,不一会儿电脑就回到严华也熟悉的蓝天白云桌面状态,“我来说明下,一般人上网成瘾都是因为网络的‘美好’,和别的戒网瘾方法不同,我们用技术的力量将这种‘美好’变成‘恐怖’,让人自觉远离网络。打个比方,这就有如有些女人不让自己男人和小三好,就会往小三脸上泼硫酸,之后呢,男人虽说不一定会回归但肯定再也不会碰小三了——”。 丁耘听罢气不打一处来:“行了,行了,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戒个网瘾怎么扯到小三了,搞得我们像专业泼硫酸似的,以后不准这么介绍了!” “我这不是想通俗易懂嘛。上次跟那个老板娘就解释半天说原理她根本说不懂,所以,我就想到要这么说。”眼镜解释道。 此时,严华脸上露出“原来是这样”的表情,而一旁贺雨妍和另一个小伙子已在捂嘴偷笑中。 “得了,介绍正经的吧。”丁耘有些不耐烦了。 众人围拢了过来,眼镜说道:“我们会先植入一个程序,这个程序会跟踪目标客户的上网习惯,数据传回后,我们会分析他成瘾的原因,有的人是玩网游成瘾,有的是逛论坛聊天成瘾,有的是看书看影视剧成瘾等等,找到原因后,我们会再植入一个程序,就在他沉迷于他最爱的活动时,这个程序就会运行,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高科技,运行起来就是这个样子。”说完他按下了回车键。严华与贺雨妍再度凑前想看看会发生什么,而身后丁耘与那个小伙子则一脸坏笑。 “什么都没有嘛。”贺雨妍看着毫无变化的电脑显示屏说道,“仔细看。”眼镜加重语气提醒着。贺雨妍睁大了本来就大的美目盯视着屏幕,突然,一个腐尸样人形向屏幕前扑来,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啊…”这是贺雨妍的尖叫声,她向后一倒,差点倒在严华怀中,严华虽然身形未动,不过当那画面突然出现时他的头也本能向后一侧。 “这小孩玩意,网上到处都是,还以来你们用什么高科技呢。”贺雨妍吓得胸前一阵起伏,看得众人心神凌乱。 眼镜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因为他是坐着cao作的,他的视角是仰视角。“但那些都是有事先预知的,也只能看一次,再看就吓不到了;我们的是无法预知何时会出现的,而且,关键是它还会和你互动。”丁耘在一旁解释道。 “怎么个互动法?”严华近一步追问。 “它会说话,当然这都是这两个家伙说的,用了声音处理软件再传过去,适时地说出来,就是一些吓人的鬼话,什么希望每天都能和你见面啦之类的,而且每次出现的画面我们都会让它不同,会随着事态的发展而变化,让你觉得它是活的。” “嗯,上网上得好好的,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的确很吓人。而且是持续的,不断变化的,那就真让人对上网有所顾虑了。”严华分析着。 “就是这样,之所以成瘾,就是长期不间断做一件事,只要打破这个规律,使之不能连贯,习惯就会慢慢改变,之前那个母亲的儿子就是这样被我们治好的,他现在上网只敢上一下下,害怕上长了那个‘鬼’又出现了。” “如果格式化硬盘、重装系统呢?”贺雨妍问道。 “那也没用,只要知道IP地址就行,反正是他家人提供的信息,会看IP的告诉我们IP,不会看的,告诉我们办的是哪家宽带,住在哪里,最好能知道计算机名及开机密码什么的同样能入侵,你能防得住自己的家人吗?”站在贺雨妍身旁的小伙赶紧答话道。 严华对这方面不太懂,他用求证的眼光看向贺雨妍,贺雨妍微微点头,接着道:“虽说你们不是以窃取对方信息为目的入侵,但这也是持续性入侵并控制对方电脑,所从事的也是恐吓之类的事情,对使用者而言仍然可以造成身心伤害,况且你们的方法又没经过医疗卫生部门认证,会造成什么样的恶劣后果,你们考虑过吗?” “小顾问言重了,第一,这些都是对方的亲属要求我们这样做的,事先我们也申明了未经权威部门认证,只能试试;第二,就如你刚才被吓到一样,也只能那样了,不会造成什么更深的伤害,而且这个也因人而异,对有些人根本不起作用。说实话,我们还不愿意接这样的单子呢,费时、费力。”丁耘解释道。 “原理我们知道了,那你们是在哪一天开始对林铭的电脑展开行动的?”严华习惯性用警察用语问道。 “9月8日,晚上8点整。”对这个答案,严华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但……”这个转折突兀地将严华从以为找到答案的思绪中警醒。 “怎么了?”严华与贺雨妍几乎同时问道。 这次答话的不是丁耘了,眼镜说道:“我们刚把跟踪分析程序植入后,他的电脑就断开了和我们的连接,此后再也没有连接上。” “也就是说,后面的恐吓程序以及互动程序都没有进入过他的电脑?”贺雨妍接着问道,严华也关切地看向眼镜。 “是的,后面的过程就此中止了,我们虽然还在尝试,但后来连他电脑的踪迹都找不到了,就象消失了一般。” “不会吧,只要网络还在,电脑名称应该还有显示啊,只不过加强了防病毒能力加强了密码而已,进不去了才对啊?”贺雨妍分析道。 “我们也以为是这样,但后来入侵了他们楼栋的路由器,也没能找出林铭的电脑,这只有一个解释:林铭发现了异常,断开了网络。” 严华思绪快速闪过,这不对!根据林铭的口供,他在电脑短暂异常后就又上网了。原以来找到的答案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新的谜团,严华不禁双眉紧蹙,是林铭在说谎还是他们? 丁耘似乎看出了严华的疑虑,“严警官,这就是当时的情况,虽然作为专业人员却没能成功入侵他的电脑感到很没面子,但这就是事实,后面就没有再针对林铭电脑有任何举动了。” 严华看向贺雨妍,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贺雨妍沉吟片刻就对眼镜说道:“能让我看下当天的记录吗,包括你们用的黑客软件的通信记录。” 眼镜望向丁耘请求指示,丁耘笑着道:“我只当小顾问是个文秘,没想到还是个电脑高手,行,看吧,我们可不想被警方怀疑,和刑事案件扯上关系,眼镜你看着点……” 眼镜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贺雨妍,在眼镜地指引下,贺雨妍熟练地打开了几款黑客软件调出了记录仔细查看着,严华虽然不懂,但他猜到她不会找到有用的结果。几分钟过后,贺雨妍站起了身对严华说道:“严队长,所有记录都显示他们说的情况属实。他们只入侵了一小会儿,植入了一个跟踪程序便失去了与林铭电脑的联系,此后再也没能连接成功。” 两个小伙子目送着美女、老板和警察走出了机房。机房门关闭后严华停住了脚步,指着机房右边的铁门向丁耘问道:“丁总,机房旁边这间也是你们的吗?” 丁耘一愣,回答道:“是啊,怎么了?” “那这间房是用来干什么的呢?”严华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刚才严警官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了吗,怎么现在还要问一个?” “贵公司给人感觉挺神秘的,我好奇,问一下,还是那句话,如果内容与我要调查的案子无关,不会产生任何记录,不会被你们当地警方知晓。” “行,也不怕你知道,这是一间无尘修复室,用来抢修无法工作的硬盘。” “硬盘”这个关键词再次被提及时,严华心头一跳,“你们还做数据恢复业务?”贺雨妍问道。 “多种经营嘛,现在生存不容易。”丁耘回复着。 走出写字楼后,严华就迫不及待地问贺雨妍:“小贺,你觉得是林铭发现了他们的举动而采取断网的措施么?” “肯定不是,林铭的电脑技术跟你在同一水平上,他不可能发现这种黑客入侵行为的。”贺雨妍说完后就觉得自己有所失言,连忙补充道:“我不是说你电脑水平差…” “好了,好了,我电脑水平是差,这个我没意见,你实话实说,我很高兴,这对我分析案情很有帮助。”严华打住了贺雨妍的解释。 “真的?你不生气?”贺雨妍眨了眨大眼睛仰头看着严华。 严华此时也与她对视着,须臾,俩人便同时感觉到不对,避开了眼神。严华看了看手表,道:“现在差不多快6点(18时)了,等下7点半的飞机还有段时间,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个便饭吧。”贺雨妍转过头去含糊的“嗯”了一声,两人叫了出租车离开了写字楼。 十六楼的一间办公室整面落地玻璃后,一双眼睛眺望着那辆出租车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晚上9点半,严华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整理着案情。与贺雨妍吃饭时小柳打来电话,报告了当天查访的一些情况:陈明伦与江丽的讲述与贺雨妍提供的笔录相符;郭越则外出未归,家里人说是跟单位请了假和几个朋友到郊外玩;林铭仍在家中休息,徐敏下班后就到林铭家过夜。以上具体情况小柳已写成报告放在办公桌上了。 严华依次翻看着林铭、徐敏、贺雨妍、丁耘等人的笔录,再结合自己及属下办案中收集到的各类信息,整个事情的全貌似乎在他眼前慢慢展开。他索性不再纠结于采集到的一些片断,结合这些笔录与信息他展开了联想,想完整的呈现林铭笔录的全部内容。于是,他开始在脑海中依次构建起林铭笔录中的各个场景,在一些没有任何记录的地方,他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象,使得整个还原过程事无巨细,显得更具体、更生动、更真实。随着这些场景渐渐清晰起来,整个笔录的内容就像电影一样在严华脑海中放映着,他的思绪开始漂散,回到了2007年9月7日晚上,来到了林铭笔录中最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