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离开纽约之前,苏子曾和林樱还分头行动了一会儿。林樱说是去探访下老朋友,而苏子曾则是借此机会想去埃斯普的几家专卖店转转。 吉姆总监答应了去Z国的邀请,可他对苏子曾两人还是明显不信任的,所以并没有将埃斯普的具体经营情况透露出来。苏子曾心里也没个底,就找到了位于纽约皇后区热闹地带的埃斯普专卖店。从位置还有店的内部装潢来看,比ZARA要高档许多,可是店内的员工大多数是中年人,和ZARA放着轻快的音乐不同,埃斯普的店内死气沉沉,摆放在架子上的款式也大多是老掉牙的。 和店内的一个看着面目和善的华裔导购员聊了会天,苏子曾发现他们的薪水比ZARA的薪金差了一半多,而且薪金也不是和销售挂钩的。埃斯普店内的员工流动性很大,很少有年轻人留得住,一半每隔一个月,店里面的员工就要跟着换上一批。大伙儿对于埃斯普的服装历史还有特色,也全都是一无所知。位于黄金地段的房租,再加上这么一群员工,衣架上老旧的款式,也难怪衣服要卖不动了。 苏子曾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刚想离开,又被那名华裔导购员拉住了,“你是...子曾吧。”在异国他乡听到了陌生人叫自己的名字,苏子曾也是一愣。这个先前被她随意拉住攀谈着的导购员四十多岁,有着一副典型的东方人的面孔,棕色的眼,略显扁塌的鼻梁。苏子曾对着张脸并没有多少印象。 “我是乔之芝。算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姨,”乔之芝是苏子曾的表阿姨,乔初的表妹,“真想不到,你已经这么大了。” 苏子曾和乔初长得很相似。尤其是笑容,先前乔之芝被苏子曾拉住攀谈时,就觉得她的言行举止还有轮廓都和乔初很相似。在她要离开时,友好地答谢道别,笑起来的神情。更让乔之芝确信她就是苏子曾。 “姨?”苏子曾想不到她在纽约街头随便进了一家埃斯普的店。就碰到了举家移民北美的乔家人。握着她的手,激动不已的乔之芝让苏子曾生出了种说不出的滋味。将红之恋送走之后,她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接触和乔初有关的人和事了。 乔之芝连忙请了假,带着苏子曾往了位于皇后区的她的住所走去,一路上她都絮叨着,说着儿时她和乔初相处的那些趣事,“我能给你些乔表姐的照片,还有她留下来的一些东西。”乔之芝在十六岁之前都是和乔初生活在一起的。两人年龄只差了两三岁,所以交情很好。十六岁时,乔之芝一家就移民国外。但和乔初一直还有书信往来。 “表姨,那你知道之安舅舅人在了哪里吗?”上次乔之安无缘无故就离开了莫城。说是移民到了北美,如果有机会的话,苏子曾也想再去看看他。 “大哥他...已经去世了,”乔之芝苦笑着,和苏子曾的相遇让她很是欢喜,可是乔家这些年的没落和多年不见的长兄的离世,却让这个饱受了人情世故的女人过早地染灰了双鬓。 乔家移民时是靠着乔之芝的父亲的那笔为数不多的存款,到了美国后,乔家的人还是好逸恶劳保持着读书人的那股子迂腐作风,又不事劳作,等到乔之芝的父亲去世后,存款也所剩不多了。身为乔家长子的乔之安又一直不肯到美国来,家里的几名子女就胡乱分了最后一点家产。 十余年过去了,等到了乔之安被迫到了美国后,乔家的人早就是弹尽粮绝了。 光是听着口述,苏子曾还不能体会乔家人这些年经历的落差式的生活,当苏子曾到了乔之芝位于唐人街的住处时,看着破旧的平房,还有一月里,因为交不出电费,而被切断供暖的寒冷房屋时,她就已经知道了乔家人现在美国的窘迫生活了。 乔之芝找出了家中唯一的一个暖水袋,烧了壶水,递给了苏子曾要她捂着暖,自己则是在屋子里翻找起了东西来。二十多平米的房子里,有股干霉味,除了两张供乔之芝和她十八岁大的那儿休息时用的折叠床外,就只凌乱摊放着些两母女的生活用品。 苏子曾喉咙里升腾起的那股苦涩,让她觉得开口都有些艰难了,“姨,之安舅舅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到了美国?” “大哥那样的性子,哪能改变了主意,他守了莫城几十年,也就是为了守住他和表姐那段完全没可能性的爱情。他活着时,想等着你父亲和你母亲的感情变质掉,他死了的时候,还指望着能够赶得急追上你的母亲,”乔之芝翻出了几本相册,上头贴着大小尺寸的黑白照片,相册的最后,则是几张在当年还算是很稀罕的彩色照片。 “您的意思是说,之安舅舅不是自愿来的美国?”苏子曾看着照片上的乔家的男男女女们,眼神在了乔初的脸上驻足着。十几岁时的乔初应该是幸福的,她的身旁有一群那么爱她的人,一个个都没有心计,只是单纯地爱着她。 “说是在山上呆得好好的,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上了艘到美国的船,我也是突然间收到了讯息,赶到了移民办,将他接了过来。大哥刚来时,我还感谢那些将他送了过来的人,可是等他到了美国后,就不吃不喝,每天都说着些胡话,说起了表姐,又说了你,说你和表姐长得很相像,说你去找温家的人,也不知有没有要回乔家的东西。”在照看乔之安的那段日子里,乔之芝也知道了苏子曾大概的模样。 乔之安可以说是被思乡病活活折磨死的。他想回Z国,想回莫城,可是却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到莫城去。这回遇到了子曾,也算是天意。我呆会就去将大哥的骨灰领回来,你到时候,将大哥的骨灰带回莫城去,如果你父亲同意的话,我希望能在表姐的墓旁找个位置,让大哥能一偿夙愿。”生不能同室而居,死若能共土,这样子的安排乔之安应该是会满意的。 乔之芝到了美国后,从读书到结婚那阵子的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可是前几年她的美籍丈夫经营不善,独自潜逃了后,她的日子就难过了。从没有外出过的她为了女儿和生计,只能是干起了服装导购员的工作,只不过她的口才和经验都不行,才找了埃斯普这样的一家工资薪金都不高的老店。 “我一定会照着做的,”苏子曾还有些疑问,是什么人将乔之安带离了Z国,或者说是为什么一定要乔之安离开Z国。这个人不会是苏庆长,如果是苏庆长要乔之安离开Z国,那么他早在十几年前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就可以这么做了。一个安静地仰慕着他的妻子的男人,对苏庆长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大的威胁。 也不会是常玫,如果常玫痛恨乔初的话,她可能会让乔家的人早些离开莫城,可是常玫对于乔初的那股愧疚又爱慕的感情,不会让她做出任何伤害乔家人的事情来。 那么,究竟是谁?是谁间接地害死了乔之安。苏子曾回想着,乔之安在离开前,一度让她去温家找回当年寄放在温家的乔家的财产。如果说乔之安知道这件事,那么是不是代表乔之芝也会知道这件事。 对于乔家寄放在温家的那批财物,乔之芝竟然是毫不知情。原来乔之芝离开莫城早一些,到了美国后,又没过多的和乔之安联系。“不过,没准那上面会有记载,”乔之芝连忙在床底又找了起来,翻找了半天后,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那本手札去了哪里?”乔之芝又满房子找了起来,前后左右,大小柜子里,全都找了一遍。房子里没有多少可以容纳物品的空间,全部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乔之芝口中的手札。 “手札?”苏子曾感到奇怪,怎么乔之芝也有一本手札,那不成她也是凯利女学的学生。 “我离开Z国时才只有十六岁,照着年龄还没到能够进凯利的年纪,可是我对凯利女学一直很有好感。后来知道表姐进了凯利后,就一直磨着她想要些凯利的东西,”乔之芝如数家珍似的,拿出了件凯利的制服,“我最想要的,就是凯利的能够用来记事的玫瑰手札。” “玫瑰手札?”苏子曾的胸口一热,脑中轰鸣作响,乔初的玫手札,她见过常玫的手札,还有叶缇娜的手札,独独就没有见过乔初的手札。 她的手札竟然在乔之芝的手里。“我一直索要,可是表姐说手札每个人都只有一本,她是不能送给我的。我一直反复地说,连书信里都要提上一遍,后来那本手札就寄了过来,只是上面还带着一个做工很复杂的锁,我找了很多师傅都没有打开,所以那本手札一直就被我放在了床底下的储物箱里。”乔之芝很是着急,什么东西都没少,就是少了那本手札。 “妈,我回来了,”十八岁的蜜琳刚下了课,推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