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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谜样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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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升起时,人声也跟着沸腾到了极点。

苏子曾跟着尖叫了起来,那一道道新年的精灵飞舞在黑夜中,在了人的瞳孔里不断放大。

烟花会后,人还是很多,苏子曾并不急着站起来,而是坐在了原地,和老人家聊了起来。这个老人的年纪,在边京城这样的大城市里,也已经算是排得上号了,从了老一辈人那里,总是能打听到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老人家,您的家人怎么没有陪您一起出来,”苏子曾好奇着,这名老者看着消瘦,身手却额外的灵活,出门时连拐杖都没带上一根。

“大年三十的,让保姆回家过年去了,留在家里,菜热房子冷的,反倒没意思了,”老人的思路也很清晰,就是语调里透出了股孤单感。

由保姆陪着过的,看来又是有对不孝的子女的可怜老人,苏子曾想了想,说着:“我也是一个人,要不,我带您去过年,”话说出口后,老人就大笑了起来。

“小女娃,你带我过年?边京城可是我老人家的地面,来来来,礼花看得还不过瘾是不?这些年政府也是越来越小气了,乱七八糟的建筑修了一通,这礼花是越放越不够味了,我带你去个热闹地方,见识见识真正的老边京城的人,过得大年。”听着老人家的调调,有种豪气万丈的感觉。

说完之后,也不等苏子曾答应,老人家就蹬腿挺胸,脚步稳健地往了人民广场的一个出口走去。一离了角落,苏子曾就觉得从鼻尖一直到了脚底板,都跟着冻得够呛。

出门在外倍思亲呵,苏子曾想着莫城的冬天可不是这么难熬的。人群散去了些,但每个出口还都是挤满了人,老人在了前方带路,苏子曾仗着身材娇小,在后面游窜着。走到出口处时,一旁维持秩序的军人们行了个军礼。

苏子曾看了看人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她倒是忘记了,边京城是天子脚下,中央政府的所在地,随便砸下个招牌。都可以砸中一个厅级干部的地,没准人群处一张很是稀疏平常的脸,就是属于某个高官的。

她顺着人流走了出来,四周是一排排整齐的白杨树。老人一马当先,已经走到了一个拐角处了。竟然连一个九十岁老人的脚程都赶不上,苏子曾觉得有些丢脸。连忙小跑着追赶着。

“雪天路滑,小心脚下,”老人提醒时,已经是晚了,苏子曾脚下皮鞋不吃雪。人就跟了个冰面上的冰壶似的,笔直滑了出去,也幸好已经到了拐角,由着前面那堵石墙挡住了身势。

“瞅瞅老头子我是怎么走的,”老人家脚下是一双及膝的军用厚靴。他走路时,微微有点内八。姿势有点好笑,但每走一步,留下来的脚印都是稳稳实实。

苏子曾走了几步,就走出了点军人走正步的感觉,心里一热,脚下也走得快了。

事实证明,跟着个熟门熟路的老边京城人走,和叫了辆出租车横冲直撞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几天,苏子曾也走了小半个边京城了,但就是没见过眼前这样的场景。年才刚开始,一条街道上就挤满了人,街叫做“柳树胡同”,大冬天的,这条的“柳树胡同”提早抽枝发芽,穿着各色衣袄的人,举着手拿烟花的小孩,还有两旁林立着的,灯火和叫茶看座声不断的茶楼。

“大碗儿茶喝过没有?”老人家走进了一家茶楼,前一拨人才刚走,茶博士手脚麻利,捡了茶碗果皮壳,用了个刮子,将红木桌子擦得通红发亮。

“没,”苏子曾本来就不好茶,更别说是在了茶楼里品茶。

茶楼的名字叫“咸丰”,没准是茶楼老板喜欢鲁迅笔下的那个汇聚各色客人的咸丰酒家,只不过茶楼只卖茶,不卖茶。除了这些外,供应的则是广式虾饺,津味驴打滚,甜的咸的,带皮的,不带壳的,吃得苏子曾一嘴的油。

老人家却只坐在一旁,那双筷子,就没沾过鲜味,就是素素地喝着茶,看着苏子曾吃着,一脸的和色。

“您怎么不吃呀,”苏子曾真心地喜欢这家茶楼,装潢体面,人气也足,茶水和吃得也地道,和这里一比,苏子曾早上吃得那家星级酒店做的饺子,就跟蜡块似的。

在茶楼里坐了会,孤身过年的冷清气也全被赶跑了,年味十足,应了Z国人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的老理。

“人老了,这些口味重的就要戒戒了,”老人说起了当年他能一口气吃上好几蒸笼的烧卖饺子,到了这个年岁,稍微吃得多了,就要犯撑。

从选茶楼这件事看,苏子曾就能猜出老者早先年一定也是嘴刁的食客,就不知他现在是怎么戒掉了嘴瘾。

“小姑娘,你一个人大过年的在边京城里做什么?”老人家吃完了茶,也不再加茶了。

苏子曾吃得口干,摸过了茶碗,刚抿了一口,就被手里的茶碗给吸引住了。咸丰茶楼的老板绝对是个行内人,茶楼里的茶叶上好,连茶碗都是上好的。

上好的白泥胚身,釉了几滴似柳芽的花纹图,茶一泡开,更显得茶清杯碧的,见苏子曾盯着茶碗发呆,嘴里还不自禁夸赞着:“这茶杯不错”。

老人又乐开了,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南方姑娘,在了茶楼里不夸茶好,反倒是夸茶杯好,还真是惹了“买椟还珠”式的笑话。

“咸丰的老板是个经历过解放战争的老式人,选得都是些地道的玩意,甭看茶楼人多地方杂,你脚下坐着的,和手下摆着的都是些清朝留下来的古董玩意,”老人家用了手指敲了敲红木桌。

苏子曾扭头看着,屁股下坐着的还真是清朝的古董,一套桌椅也就算了。但纵看整家茶楼,上一层,下一层,再加上摆到了街面上的,少说也有百余张桌子。更难得是,这里几乎每一张桌子,都维护的很好,经茶博士一擦,又是噌噌亮,看着就足底气。

“一百多套桌椅,”苏子曾连茶也顾不得喝了,“我是来找古董的,”换做了其他人,苏子曾还真不了意说,但对这个近了百岁高龄的老人,她说起话来也就顺畅了。

等到苏子曾都说清楚了,老人已经叫茶博士又加了水。热水长龙,一气就注满了杯子。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办事倒还是利索,就是太莽撞了些,琉璃街那种地,哪还能淘得到好东西,”这个老人年龄虽大,思路却一点也不闭塞。听说是学了外国人那样的拍卖行,将古董卖了出去的洋玩意,居然没有丁点责难。

早些时候,苏子曾在琉璃街也找了几个老字辈的人,一听说,她要将古董字画像是选美一样摆到了台面上,供各类人竞拍,那些老字辈的人,止不住就是一通责骂,说得难听些的连“卖国贼”都出来了。卖古董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卖亲不卖疏,卖近不卖远,也算是一种高档的护短活动。

“莽撞?”苏子曾在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是往了有名的地走了。

“边京城里有很多的小型黑市,外人是找不到的,先前你说的你那个对头收拢拍卖品的渠道,怕也离不开黑市,”老人笑着说道,“那地方,也不适合你去。这样吧,我到知道个可以倒腾古玩的好地方,只要你够细心,耐心,那里来的古董保证是价格公道。”

老人将手指探进了茶杯里,沾了点茶水,在了红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苏子曾凑近一看,愣住了。

这些地方,还真能找到好东西不成。老人家说完,就打了个哈哈,叫了茶博士过来,结了帐。

苏子曾吃得多,又不好意思叫一个老人付钱,连忙就站起来,抢着付钱,哪知老人一虎脸,“敢跟长辈抢东西,真是不懂事,再说了我老人家那点钱,不用掉,还指不准要带进棺材里去。”

见老人变了脸,苏子曾连忙坐了下来,你别说,这老人家先前聊天时慈眉善目着,刚脸色一摆,声音一粗,真是不怒自威,有股说不出的威严感。苏子曾还没见了这样的人,心里嘀咕着,边京城还真是卧虎藏龙,连个蹲广场看烟花的老人,都比一般人来得厉害。

走出茶楼后,苏子曾想叫辆车给老人坐上,哪知老人说是要走走,反倒是叫她早些回去,说是天边的云红火着,怕是晚上还要下场大雪,路面一积雪,车和人都不好过了。

苏子曾依言很不放心地打了辆车,一直看着老人家拐进了来时的那个拐弯角,才坐进了车里。

老人家拐过了个弯后,就看见了一辆草绿色的军用吉普停在那里,车顶盖上积了层雪,一个士兵装扮的人立刻下了车来,双脚并拢,落地有声,叫道:“首长好。”

“辛苦了,一高兴,就忘记了时间了,回军区吧。”老人家坐进了车子后,身体绷直着,典型的军人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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