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最近的那堆烂摊子,最终还是要有人收拾的。 事后,言无徐也刻意挑拨着问起了苏子曾,不觉得苏庆长对了常氏母女有种特别的宽容。苏庆长对待常玫母女的好,言无徐乍一看着,尤其觉得刺眼,她就不信,苏子曾会一点也不介意。 “你就不怕到时候,庆长将家产留给了她们,”言无徐挑着是非,照着此时的情景看,苏庆长真要有个不测,只怕家产也有不少是留给了常氏母女的。 “怕什么,不是还有你我么,”苏子曾打了个哈哈,催着言无徐快些,她们今天要去趟温家,趁着常玫为常池的事忙得鸡飞狗跳时,抽个空档。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言无徐干笑着,“我和庆长结婚前,就签了婚前协议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常玫到了后头,没有再吵闹的原因。言无徐嫁给苏庆长时,为了表明自己是真心喜欢苏庆长,而不是贪图苏家的财富,就立了书面约定,如果言无徐没有生出一儿半女,就不能得到一份财产。 韩放听罢,也是闷不吭声开着车,苏庆长今年已经是五十三了,言无徐也拿不准他到底还有没有生育能力。她已经拖着母亲,去法安寺求了求子签,本想和在了茶水里给苏庆长喝下去,却被常玫发现了,训斥了一通。 苏子曾也知道问得不是时候,就逗着趣说:“上次你求得雨花神棍,那么灵验,这会止不准得些消息。”重生前,苏子曾对于苏家的那份家业还是看得很牢实的,这会儿,有了种时过进迁的感觉,手头也算有了份酒行的小买卖,生了种小富且安的实感。 言无徐有口说不得,她又不能说纸条是佩罗给的。只能是附和着答应了几句。 温家的宅子和苏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氛围。从了外间看去,只能见了层峦叠翠的绿林。车辆开进去时,有种进了国家机关的感觉。韩放的车只被允许停在了外院,至于内院,还必须是由人领带进去的。 带路的是个慎言慎语的门卫,领着几人时。也不搭话。内院少了外围的高大密林,修葺着的是江南一带常见的小桥流水。粉瓦珠砌的亭台,流水桥梁,三步一走。四步一驻,让人恍惚进了古时的皇宫。 温家的老太爷没见到,倒是见到了温麦雪。苏子曾对此也并没有多少异议。毕竟老太爷年事已高,她也不想为了些琐事sao扰了他老人家。 “乔家并没有留什么东西,在温家,”温麦雪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苏子曾还在打量着温麦雪的神色。另一边,言无徐问了出来:“温学姐,您办事历来都是光明正大,乔之安先生亲口说的,我们可都听见了的。他一个长辈,也不会无端欺骗了我们这些小辈。” “这句学姐我可担当不起。现在该叫苏夫人了,已经是苏先生的妻子,这事,全莫城的人都知道了,我该和苏小姐一样,称你一声‘姨’。”温麦雪损起人来,还真是入木三分。 言无徐本是一心示好,反倒被呛了回来,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开罪了温麦雪。 温麦雪原本听说是苏子曾上门,就想打发了事,要不是爷爷说了,他和苏子曾的母家有些交情,她还真有些懒得应酬。至于乔之安所说的乔家的私产,温麦雪并没有想将它交出去的意思。就算是想交也已经交不出去了。 几年前,温麦雪被商殷绑架时,温家老太爷爷在万般无奈下,取出了乔家的那笔价值不菲的私产,变卖后交给了商殷和佩罗。 佩罗也好,商殷也好,包括当年大姐出事的事,全部都必须瞒着老太爷。此时的温麦雪神情虽然还算镇定,其实心里已经是劲浪迭起,她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后,苏子曾竟然会以乔家后人的身份来讨要属于乔家的那笔家产。 见温麦雪执意不肯承认,苏子曾等人也只能先退了出来。 才出了温家,那扇象征了温家几百年历史的厚重铁门就合上了。温家老太爷也问了温麦雪几句,都被她搪塞了过去。温麦雪担心苏子曾会用了苏庆长的势力来再次上门要挟,就将事情都告诉了商殷。 商殷听说之后,倒不着急,只是反讽着:“温大小姐,这么丁点钱,你还指望了我吐出来不成。”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温麦雪沉声说到:“那些东西说来也就几千万,我现在手头已经有了余钱可以周转,但是有一点,如果苏子曾真的是要原物返还,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全莫城的人都会知道,你商殷只不过是个靠绑架勒索出生的劫匪,你在国内外犯下的案子,足够你枪毙一百次了。” 如此生狠的话从了温麦雪口里说了出来,不禁让人汗毛倒竖,商殷却不急不忙,打着哈哈,“你讹谁,哄谁呢,我下去了,佩罗也就跟着下去了,你以为你们家那个老古板肯把你嫁给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有话就明说好了。” 温麦雪狠了狠心,“你知道乔家还有个后人留在了卧龙山里,找个机会...。” “哎哟哟,”商殷做出了磨牙的声音,叩着话筒,“温小姐,杀人的事,我可不会再沾了,我宁可落在公安手里,也不要留了把柄在你这样的毒蜂妇手里。” 温麦雪气急败坏道:“商殷,你少在那里满口仁慈,当年你单枪匹马闯入边京城首富的家里,劫持了他的长子时,可没少杀人,这会儿倒说得轻巧。” “温麦雪,”商殷压低了嗓音,果然留温麦雪不得,但他现在手头好一些货,都是通过温家的船务公司出得货,和她闹僵了并没有多少好处。 当夜,卧龙山的山路上就开过了一辆伐木的卡车,大半夜上去,天没亮就下山了,停在了商殷的私人码头上,不一会儿,水面上就只留下了条水痕。 等到苏子曾和言无徐再上山找人时,就只找到了间空无一人的空房。三人从了天亮等到天黑,再也没有见到乔之安。 苏子曾的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表舅舅,就如黄粱一梦,睡了个回笼觉后,就没了人影。 先时,苏子曾还担心乔之安出了意外,等了四十八小时后,就急巴巴地去市公安局报了警。警察听说是丢了个守山的,也没放在心上,卧龙山上有了野猪獐子,少个把人算什么,后来见苏子曾来得勤了,也就象征性地派着人去了山里几趟,都没有发现有猛兽sao扰过守山小屋的踪迹。 一个大活人居然就没了影,直到半个月后,才从大洋彼岸送来了封电报,说是移民办接到了一封关于偷渡客身份鉴定的证明,文件上赫然写着乔之安的名字。 得到这个消息的同时还有温麦雪,她为此又质问了商殷一通,商殷却只是回了一句,“我只答应你处理了,可没说是死是活,反正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你也就落了个放心。” 苏子曾是舒了口气,言无徐则是惋惜不已,乔之安的突然不辞而别,让她们原本就要到手的拍卖品又化为了泡影。苏比拍卖行依旧是面临着无货可拍的古怪场面。 公安局的消息,也一字不漏地转到了苏庆长和常玫这边。常玫好不容易才稳妥了常池,听了消息后,又愁眉不展了起来,“早说了乔家只要还有人留在了莫城,就是个祸害。” 苏庆长对于常玫的女人心性,早就是见惯不惯,他吐了口烟,“乔家到底是小初的本家,更何况,当年,也是你说要留乔家一条生路的。” “我是见不惯你将乔家逼到了死胡同,”常玫想着乔初临死时的情景,闭上了眼,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拽紧了。 “所以你就和小初瞒着我将那条‘黄之恋’卖了出去?”苏庆长用力地磕着烟斗,将里面的烟灰和火星一起磕了出来。他的眉头锁紧,一脸的阴翳。 “怎么,你还舍不得不成,‘姆森的祝福’除了当年叶缇娜送给乔初的‘红之恋’,其余的还不都是落到了你的手上,反正都是卖,由你卖和由我们卖,有什么不一样,”常玫也不示弱。 乔初已经死了,当年苏庆长回国之前,先行运送来的“姆森的祝福”现在也都已经下落不明了。世界上,看过一整套“姆森的祝福”的人,已经差不多都死光了,只剩她和苏庆长,两个人,满手的珠光的同时,也是满手的污秽。 “我怎么会舍不得,我只是...”苏庆长知道再辨别也是没用的,只能是闷抽着烟。 “当年要不是我引了乔初进了第六区,你哪来的机会接近乔初,如果不是那个死醉鬼听我的话,去侮辱乔初,又哪来的你的‘英雄救美’?”常玫将那些年发生的事,一件件摆了出来。 苏庆长捂住了她的嘴,用着半哄半劝的语气说着:“玫,你别再说了,我们老夫老妻的,还说这些赌气话做什么。”苏庆长的书房里,两人依偎在了一起,这两个来自第六区,生死都牵扯在了一起的人,像是两个溺死的人,抱在了苏家这块朽木上,谁也不能先撤手。 房外,端着一杯参茶的言无徐静静地听着,她的眼里闪过了阵惊色,很快那阵惊慌又被一种风雨欲来的怒意所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