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正端着好不容易淘腾来的半碗清水往爷爷嘴里喂,爷爷的脑袋枕着盖盏的腿,半睡半醒,挣扎着喝了几口水之后,又昏乎乎的睡了过去。 小安缩着身子靠在被炸掉半边的墙望着满目疮痍的麻风园。良久,小安才缓缓道:“盖大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来炸我们的房子?还有外面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盖盏没有理会小安的话题,他垂着眼看着爷爷沧桑的脸颊,轻声道:“小安,我带你们从这里出去吧,你从小就没走出过这片荒野,待会我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盖盏这几句话一说出口,犹如在小安的心里投下了另一颗炸弹,他不敢回应只觉得整个心都在胸腔里跳动了起来,又是害怕又是激动,他咽咽口水干巴巴的看着盖盏,原本一脑子的疑问全都抛在了脑后,讪讪的没了言语。 久久不听小安的回复,盖盏抬起头朝身边的小安看了一眼,勉强笑了笑:“怎么不说话?”小安将手绞在一起直勾勾的看着盖盏:“我……我……我怕……” “怕什么?” “我……爷爷……外面的人……会……他们会……”小安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外面有很多让他害怕的事,可盖盏一问他怕什么,他倒一时半会说不上来了,语无伦次的说了很多,全都词不达意。 盖盏又笑了,因为笑得过于激动脸上的几块纱布都有要崩开的危险,盖盏缓缓伸手指着园子外面道:“不用怕,外面的坏人……全都死了!没人会伤害我们了,就算有,也会死的。” 盖盏这几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让小安听的心里发毛,他咽咽口水又道:“门外的人,都是……都是……盖大哥……”盖盏摇了摇头道:“不是,是他们自相残杀的。”小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什么是自相残杀他也隐隐约约觉出了点意思。虽然这麻风园里埋藏了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但这十几年来却是他安生立命的家,如今家没了,就是要告诉他搬新家了么? 小安低头看着躺在盖盏腿上的爷爷,他心里有些发慌,他和爷爷最后的避难所就这么没了,往后的日子怎么办他没了主意,但眼前这个盖大哥似乎很有主意,可是盖大哥愿意带着他和爷爷这两个累赘生活吗? 荒野上的气温随着白昼的缩短是直线下降,盖盏伸开双臂搂着小安和爷爷,小安没办法挪动自己的伤脚,却将身子缩成一团挤在盖盏的胳膊下,感受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转醒的爷爷看清了一片狼藉的麻风园,起先还问了个大概情况,听盖盏说是军阀故意为之,也没了言语,默默的擦了几回眼泪佝偻着身子紧挨着盖盏身旁。 盖盏他们在等待李初九,远处监测站下的顾军长也在等李初九。因为总不见方副官和吴医生他们回来,加之后来又听到了轰鸣的炮声,顾军长是再也坐不住了,又派了一拨人到麻风园打探消息。 这一拨打探消息的人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很怕接近麻风园时会受到大炮的攻击,再加上畏惧麻风病的威力,所以这番情况打探是极度敷衍。他们偷偷潜到麻风园附近,用望远镜草草打量了远处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麻风园,断定敌方还未远离,于是又仗着胆子前行了一段,直到看见了园子外一地的敌方士兵尸体,带队的军官就做了个草率的推断。 他信誓旦旦的肯定这麻风园受到了曹修鹤那方的猛烈攻击,李初九一行人负隅顽抗最终和眼前这座麻风园一起光荣牺牲了。说这番话的时候,打探消息的军官甚至都没带领手下的人前去看看地上的尸体有没有自己人,就快马加鞭的奔了回去对着顾军长报了丧,说李初九一行人全都中了曹修鹤那队炮兵的埋伏,死无全尸。 顾军长听到这里心头倒是着实的惋惜了一阵,好好的一个阔少爷就这么没了?那曹修鹤长得跟个耗子一样,果然竟做些J鸣狗盗之事,看来日后这笔帐是要讨要回来的,顾军长想以后要是真打起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才貌双全的李家少爷,也得要多轰他几炮。 同李初九关系颇好的几个同僚也惊住了,好好的一个有为青年就这么一会时间没了?倒是文皋偷着在一边着实高兴了一会,看来以后没人会跟他同顾军长争宠了。 而久不见自己得力的杜军官回营报信,曹修鹤也淡定不得了,他来来回回在帐篷里溜了个千八百会,最后不放心的又派了一堆人出去迎他的私人武装。结果派出去的人也没了消息,直到天快擦了黑的时候,派出去的人强行拉回来一个发了狂的杜军官,然后一脸沉痛哀悼的对一边看着杜军官发愣的曹修鹤道:“副帅!所去人员除杜军官以外全部阵亡!杜军官受了刺激怕是……怕是……” 曹修鹤盯着眼前这个大呼小叫满身血迹,模样恐怖行为滑稽的杜军官,他也发了懵:妈的,老子四分之一的私人武装就剩眼前这个长脸傻子了?随后派出去的人又接着汇报说,在事发地附近貌似瞥见了一小支顾军长的卫队,见他们形色鬼祟,他们本想上前跟踪,可不知怎得一眨眼功夫就没了踪影。 曹修鹤一听气的冒烟,好你个顾大个子使了Y招损了他的私人炮兵,这笔烂账迟早要在他身上讨回来!曹修鹤才发了狠,就听的眼前那个坐在地上一脸傻样的杜军官朝着曹修鹤尖叫道:“吃人了!我吃人了!副帅!那些兵都是我咬死的,求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咬死他们的!” 曹修鹤见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要他们将这个撒泼耍赖的长脸傻子拖下去,他愤恨的往凳子上一坐,随口问道:“那些士兵是怎么死的?大炮损失了多少?” 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神情有几分诡异:“报告副帅,我们到的时候,大炮毫发无损,都处在预备发S的状态。当时除了杜长官正坐在地上发疯,其他的士兵都已经血流成河死了一地,脖子……脖子上……” 曹修鹤最恨有人说话吞吞吐吐,他不耐烦道:“咋啦?难不成脖子真被那傻子咬啦!”打探消息的人当即点点头道:“以我们看,那些士兵脖子上的齿痕好像真的是被杜长官咬的!”曹修鹤皱起了眉头,他的一双老鼠眼险些就要眯成斗J眼了。 盖盏仰着头看着头顶上逐渐黯淡的天光,估摸着李初九应该回来了,他无声的使唤了老鬼和小万去打探李初九的消息。盖盏望着老鬼和小万飘走的鬼影,在心里念叨,他两自从跟了我,倒是没少受罪。 盖盏闭着眼睛在休息,等天色完全黯淡下来之后,他们三个算是被黑夜彻底吞没了,盖盏睁开眼睛朝黑暗深处看去,看着周围越发浓烈的夜色他感到了一种全所未有的舒畅,原来黑暗还有这样的魔力。 “大哥!大哥!”明显小万回来了,声音里有种莫名的激动,“他们回来啦!李令文开回来一辆好气派的小汽车!”盖盏在暗处笑了笑,对着小万道:“走吧,带你们回家!”小安和爷爷猛地听的盖盏冒出这样一句,都有些紧张他们动了动身子对着盖盏问道:“是他来了么?”盖盏应道:“是的。”而暗处的小万却无声的哭了,终于他也可以回家了,可以回家看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