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仕寿觉得自己最近虽然不是很顺心却出奇的幸运。就好比前不久那个鬼宅,也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几次三番被派到那个鬼地方去出差,有几次真的是命悬一线。幸得自己同盖盏有些交情,关键时刻全靠盖盏舍命相救,否则的话自己真不知会死成什么样子。每每想到这里他就记起起自己全身爬满尸虫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个毛孔的毛都竖了起来,简直生不如死。 再比如最近这件事,先前远在上海的老爷命自己代表皇甫家到三清圣观举办的“送鬼节”去走过场,结果却因为自己当天临时拉肚子,而将行程改在了送鬼节的最后一天。 没成想自己刚刚从厕所里出来,就听说三清圣观就被人用炮给轰成了一片废墟,死了好多人。想到这里张仕寿脊背就一阵阵发凉,要是自己没有拉肚子,又不知道会怎么死了。于是乎他双掌合十,再次对着各路神明都拜了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三清圣观受袭的消息才刚刚传到张仕寿耳朵里,没一会的功夫便接到了老爷从上海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皇甫老爷详细的询问了三清圣观的具体细节,并声嘶力竭的要他派出皇甫家的全部势力,必须将盖盏和李初九找出来,是那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口气。 张仕寿自然不敢怠慢,挂掉电话,捧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肚子就对着整个皇甫家的人大声吆喝:“全部到院内集中,集体奔赴三清圣观,找到目标人物盖盏和李初九。”话音刚落,张仕寿就穿上自己的毛呢大衣脸色铁青的坐上了汽车,身后一辆大卡车上拉着皇甫家几十号身强力壮的家丁打手,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 张仕寿坐在车上抱着自己的肚子陷入了沉思,要是老爷不下命令他会不会去三清圣观看看小师父的死活?张仕寿犹豫了一下,很肯定的告诉自己,一定会去确认盖盏死活的,毕竟那个土头土脑的小师父真心实意救过自己好多次,这救命之恩怎么能说忘就忘了。 只是,张仕寿将抱着肚子的一只手抽了一只摸着光滑的下巴,要是小师父真的深陷危险,那自己又会不会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救他?这个问题就严重了,张仕寿做冥思苦想状,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人微言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虽不能救小师父于水火,倒是能给他办一场凤凤光光的葬礼。 既然相通了这人情的环节,张仕寿又将摸着下巴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仔细推敲起到底是谁带兵劳师动众的去轰炸人家一个乡野道士的小道观呢?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顾军长。 这顾军长为人一向简单粗暴,前一天才高调的轰炸了那座鬼宅,难不成炸上瘾了?将枪头一转拿盖盏的道观当活靶子玩?但很明显这很不现实,毕竟在那鬼宅的地底盖盏也是救过顾军长的,他一定不会脑子搭铁的去炸自己的恩人,前几天不是还专门派了一支卫队去给小师父撑场子么?当然也不会是他。 这下张仕寿就犯难了,这乡野的小道士也没什么机会得罪什么高官贵人,以他的身份充其量也就只能得罪得罪自己,更何况这个小师父脾气好得很,倒也没得罪过他。难不成真是遇上一群流寇土匪?不管不顾就杀人炸宅子? 张仕寿坐在车上是想的脑袋都大了,也没理清楚个思绪。结果这车还没有开出城就堵在路上了,张仕寿不耐烦的从沉思里抽身出来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这话音刚落,便听得车外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喧闹,好似街头斗殴一般的喊杀声。 张仕寿正要靠近窗户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就觉得这屁股下的小汽车忽然一阵颠簸,接着一个超出他想象的急转弯忽然而至,他身不由己的将自己这张眉清目秀的小白脸贴在了冰冷的车窗户上,正贴的一副鼻孔外翻的猪样。 还没等张仕寿反应过来,汽车接着又转了另一个刁钻的急弯,张仕寿觉得自己屁股离了座位,整个人以一种不管不顾的姿势朝一边的车门砸去。 “你干嘛呢?”张仕寿将自己两条长腿从座位下巴拉出来,又将自己如玉一般的脸从玻璃上拿开,准备大发雷霆的训斥那司机一顿。没想到那个司机结巴的开了口,一串紧张的词语好似机关枪似的喷射而出:“前面……打起来了……”“啥?”张仕寿这“啥”字的音都没有发完,就听的一声枪响,一个子弹从自己的脸颊边擦过,嘣的一声打在一边的玻璃上。 静止了半秒之后,张仕寿不顾自己身高腿长的劣势,将整个人都缩在了车座位底下,对着司机狂喊:“快!开回老宅!”而后就见这条人人抱头鼠窜的街道之上,一张发了疯一样狂奔的小汽车跟一张喷着黑烟的大卡车没命的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的逃远了。 等张仕寿气喘吁吁的回到皇甫家,命令所有的家丁伙计全部戒严,然后飞一般的跑到电话边上,颤颤巍巍的拨通了上海的电话,刚听见皇甫老爷的声音,张仕寿就含着一声哭腔的大喊了起来,添油加醋的将路上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电话那头的皇甫老爷听完之后,问了句至关重要的话:“你看清楚是哪些人在街上打起来了么?” 这下,张仕寿彻底懵圈了,自己刚才只顾着逃命,整个人都躲到车座底下了,哪里还敢往车窗外看一眼?一时语塞。皇甫老爷在电话那头道:“去看清楚了再来回话。”张仕寿讪讪的放下电话,犹豫了一会,对背着一柄枪守在门口的一个年轻家丁道:“你刚刚看清楚是哪些人打起来了么?”那个年轻家丁挠了挠头缓缓道:“我好像看到了顾军长那伙人,还有另一伙的人我就认不得了。” 张仕寿皱着眉对他挥了挥手,又接通了老爷的电话,斟酌了几个词做了番汇报,之后老爷在电话里甚有自信的告诉他不用慌张,皇甫家的宅子没人敢动!张仕寿犹豫的放下电话,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而枪鸣声,心里很没有底。 当然不仅张仕寿没底,宅子内的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除了守在宅子各个出口方位的家丁打手心里七上八下,那些丫鬟老妈子们更是畏畏缩缩的站成一堆,眼巴巴的瞅着那个不断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张管家。 张仕寿一时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发疼的肚子,在客厅里走的虎虎生风之后,又甩开步子爬到二楼一处阳台上,拿了一只望眼镜,悄悄地蹲到一处窗户边上,将望远镜伸了出去,想看清楚镇上到底是哪些人打起来了。 可这镇子上打的是乌烟瘴气人仰马翻,他左看又翻愣是没看清楚。这下着了急,难不成真是什么流寇土匪闯到永庆镇上来了?如果是些杂牌军可就糟了,他们不识得皇甫家,看见这些大门大户的富贵人家一定会前来抢夺一番,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情况可就危机了。 张仕寿本来想打电话到镇上的巡捕房,让高警长派一只警队来皇甫家,可是电话拨了许久,巡捕房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这下张仕寿心里发了虚,腿上发了软,不由在心里不断祈求顾军长的军队尽快平息这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