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傍晚时分结束,苍苍还担心景贵妃会找借口扣下她,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她顺顺利利地出了皇宫。 长安侯府和长乐侯府的马车并肩行了一阵,在路口分别,快到府邸的时候,墨珩这车却被人拦下。 “公子,是墨记的人。”华仪在车外报告。墨珩探出头和车外人说了几句,然后对苍苍道:“墨记有事要我去处理一下,你一起去吗?” 苍苍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不去了。”她现在感觉很疲惫,只想快点回去喝碗热汤然后蒙头大睡。 “你病了?”墨珩见她脸色难看,紧张地想触摸她的额头,被她躲开了。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我先送你回去,华仪先回府……” “不要紧的。”苍苍赶紧说,挪到车门,“前面就到了,我走一阵醒醒神也好,你快去墨记吧,那里远。”她打开车门出去,脚刚落到地面还有些晕,抬头一看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街上都是匆匆赶回家的人,酒楼邸店里人影摇晃声音嘈杂,凉凉的空气里不知何处飘来饭菜的馨香。 苍苍吸吸鼻子,觉得饿了,中午连姨叫她多吃点,可她的胃实在装不下太多东西,那些米饭早早消化光了,现在才惊觉腹中无比空虚。 她朝墨珩摆摆手,从候在车边的那个墨记来传信的人面前走过,不经意看了对方一眼,暮色下只觉得他的头也太低了,让人都看不清楚脸。 她慢慢地穿过街道,走进侯府后门所在的巷子。巷子两边白墙矗立,前方尽头昏蒙,偶尔有个别府邸院子的出入门径前悬挂几只灯笼,毫渺灯光幽弱地散发出来,将视野烘托得朦朦胧胧。 苍苍把一缕头发勾到耳后,迎着巷子深处吹来的冷风裹了裹衣服,暗想幸好里面多穿了一件马甲,否则又得伤寒吃药了。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此时天色幽蓝得发黑,显得十分深邃神秘,她静静地看着不知怎么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因为这感觉,她放缓了脚步,巷子里突然就变得很安静,可一种沙沙沙沙的不寻常的声音就暴露出来了,仿佛人极力压抑的呼吸。她瞳孔微缩,越听面色越可怕,突然猛地拔腿朝身后奔跑。 街道就在几米以外,她用尽力气速度提到极致,可饶是如此一道黑影还是从天而降挡住了去路。 “你是谁……” 她的话还没说完,耳后一道阴风袭来,她后颈一痛,最后的印象是幽蓝旋转的天空。 墨珩坐在车里微微苦笑,那个丫头真是打定主意要疏远他了。 不过到底她与众不同,不单脑子好使,性格成熟,连生气都是不着痕迹让人无从下手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她。 罢罢,一会回去尽量跟她沟通一下吧。 “公子,墨记到了。” 墨珩走下车,正好看见商去非从墨记里出来。 “商公子,近来安好?” “墨少?”商去非停住脚步,意外地转过来,又往他身后看看,笑着指指天,“这天都黑了,你还过来巡视啊,商某可没有加点赶工的习惯,不过保证按照合同上的条例完成进度,再过个两天吧,你叫慕过来,我向她交成绩。” “慕?” “就是那个小姑娘啊,她不是姓慕名苍苍吗?钟离决就这么叫她,挺顺口的,还简单。”商去非拱拱手转身走了。墨珩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笑:“好个不拘小节的人,是个人物,苍苍的眼光果然是独到……慕么,慕苍苍……”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她姓慕,这个姓可非常少见,至少他没听过。想起她那句“名字是亡母所取”,他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孩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他摇摇头,打算往里走,莫掌柜却听到动静先迎出来了:“大公子您怎么来了?” 墨珩莫名:“不是你派人叫我过来说是……”他突然打住,左右一看,那个报信的人早就不知所踪。 “华仪!” “在。”华仪应声过来,墨珩指着马车边:“刚才那人呢?” 华仪赶紧过去找,转了一圈又远近看看,始终不见人,他心里也震惊了,那个人在他和公子眼皮底下消失了?他们还根本毫无察觉?如果那是刺客…… 他不寒而栗,大声回禀:“公子人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墨珩拳头慢慢握紧,呢喃着神色几经变幻,终于变得峻寒无比,“苍苍!” 他一步抢到拉车的骏马前,手在腰间一按,咻地一声,一柄如虹软剑赫然弹到他手掌中,他一剑斩断连接马与车的部位,马儿惊嘶声中,他却已一纵身跃上马背,调转马头就径直飞驰向侯府的方向。 墨记门前的伙计路人们都看傻了,直到失去马匹支持的车体轰然倾倒,才一震惊醒嘘声大起。华仪立即跟上墨珩,而莫掌柜失神地盯着车,喃喃自语:“这可是侯府特制的马车啊,竟一剑……那得多强的力量?” 还没走远的商去非闻声转头,只看见墨珩风风火火地当街策马而去,转瞬消失在街头,引起路人一片抱怨声。 他扬了扬眉毛:“这年头,闹心的事就是多呀……” 侯夫人回到府中,刚坐定还没喝一口茶,就让人把侯爷请来,一开口就是:“那个孩子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 “发生什么了?”墨鼎臣知道老妻从不说狂话,能让她有如此反应,一定是那人今天在宫里又有其他的表现。他微惊之余也颇感兴趣,一掀衣袍坐下,“说来听听。” 侯夫人就把今天苍苍是如何与房卿兰搭话,如何诱导她露出真实性情和想法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墨鼎臣听罢莫不作声,侯夫人微颤的手抚摸茶盏,那茶水腾腾的蒸汽模糊了她的面容,也扰乱了她的思绪:“她才多大,经过多少事?到底是怎么想到这样去做的,这种手段,别说一个房卿兰,就是官场里打滚的老人,一个不慎也会中招,当年……当年她母亲也未必有如此智慧啊。” 半晌墨鼎臣缓缓开口了:“她的手段还是其次,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她怎么就知道房氏女的心性。洞悉,远见,出手果决大胆,她很优秀,身上秘密也不少。不过……”他话锋一转,眯着眼睛捋捋胡须,轻叹一声,“她对珩儿很好啊。” 侯夫人没说话,她也赞同这一点。如果不是在乎墨珩,她又何须大费周章去做这件事,要知道她今日本不需要进宫,那里于她而言可谓危险重重,一个景贵妃就可以…… 想到景贵妃,侯夫人有些头疼了,心里像梗着什么,一丝怀疑说不出来又打消不散。 墨鼎臣道:“我们也不需太防着她,再看看吧,侯府最后总是要交给珩儿的,她能对珩儿好,必定就不会害侯府,那就是一个极大的助力。至于恨不恨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要紧的是,得把老二叫来谈谈珩儿的婚事,所幸亲还没谈定,但这事以后绝对不能让方氏插手了。” 话音未落,外面却传出不小的动静,他皱眉问道:“外面何事?” 过不多时乔总管面色奇怪地进来了:“回侯爷,是大公子,大公子把府里人手调集出去,说是,要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