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盛京苍苍回了一趟侯府,找到墨珩把大致情况跟他说明一下,墨鼎臣也好墨记那边也好由他派人知会,两人既而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商去非落榻的客栈。 因为商去非来到盛京还是个秘密,他还不打算去商记,也不肯住进侯府,于是在钟离决介绍下找了一家各方面都很合适的客栈。 苍苍两人去时他已打理停当,一身浅褐色直长衫,外罩一件同色系深色背子,发髻高束竹扇轻挽,于八仙桌旁冲他们露齿一笑,端是俊气非凡。 苍苍心里却只冒出一个词语:sao包。 她怎么会忘了这位公子哥在发迹之后是盛京各大秦楼楚馆的常客,堪称风月场大佬人物,其中痕迹此时便可窥一斑。 她有些担心墨珩会不会由此认为此人轻浮不可靠。 她觑了一眼墨珩的脸色,见他不但没有不愉,反而在一愣之后生出股欲速速结识般的意思。 “苍苍,这位便是你说的商去非商公子了吧?”不等她回答,他便上前做了一个平辈间常用的礼,“商公子,在下长安侯府墨珩,幸会幸会。” 商去非微微吃惊,他没第一时间迎上去并非是在拿乔,而是性子使然做不出卑微姿态,更何况如今他一无所有,而对方却是侯府公子,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他如果表示过了难免有谄媚之意。 商人商人,天性追求利益最大化,又是谈判桌上的高手,一个态度该怎么摆,一句言语该怎么说,这里头讲究多了去了,他们不会疏忽任何一个细节。所以他打算待两人走进来了再起身,得个不卑不亢可攻可守的位置,可谁想金贵如对方会先行问候。 笑语晏晏,不急不徐,给足了他面子看似使自己矮人一等,实则稳赚体面尽显风度,无论稍后如何墨珩都是既不失礼也不失人。 道理简单,可谁愿意就为了一个不出差错就对一个毫无倚仗的小子好脸色?尤其商去非能感觉到墨珩的神态十分诚恳,他是真的欣赏自己。 念头一闪间,商去非收敛起所有的轻慢观望态度,拿出十分的认真对墨珩抱拳:“该说幸会的商某,近一两年可没少听闻墨大才子在南方各大书院里的事迹。” “呵呵,一些不切实际的诗词歌赋罢了,在现时难题面前,口诵诗书百篇亦不及真正有用的一个点子,我墨记眼下的难关都得仰仗商公子了。” 苍苍不得不承认,在与人交际这方面墨珩强她百倍,一句两句话直切主题还能说得人家心情舒畅。当下两人是一拍即合,相偕着去了墨记商铺,倒是把她这个中间人落在了后头。 接下去就是商去非与墨记莫掌柜等人的互相了解与专业性会谈,苍苍和墨珩都插不上手,很有见识地远远离开,任其自由商议。 “这个人可靠吗?”当只有两人的时候,墨珩终于问出口。 “你不是很认同他吗,还问我?” “认同的是此人的气度。”墨珩道,“我近两年在外游学,自认有些阅历,看人看事不能说多准,但也不会太差,商去非流露出来的气质风度分明显示这是一个极其自信且有傲气的人,这样的人屈折不得压迫不得,本身也值得尊重。”他笑看她一眼,“就像你一样。” 苍苍一愣,墨珩却逐渐有些凝重:“可有才是一说,若他不能为我们所用,越厉害只会越棘手,苍苍,他可是商记的人,而商记显然与我们敌对……” 苍苍摇摇头:“他不会的,我们给他一点时间和信任,他会还给我们惊喜的,我保证。” 墨珩定定注视她片刻,笑了:“好,就听你的。” “侯爷那边还要你去做沟通工作。” “没问题。” 商去非的问题解决了,两大侯府也在持续进行安静而又激烈的换血工程,一切都按照苍苍设想的方向在走,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修补漏洞恢复元气,这还只是第一步,唯有防御强了没有后顾之忧了,方可算是有资格与挡在前方的敌人对峙。 可是对方似乎也很清楚时间对侯府这边的重要性,在这天黄昏时候再次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来。 “饥民暴乱?”墨珩被召回去,一进院子向主座上的墨鼎臣墨松行了个礼,就迫不及待地问,“已经到什么程度了?” 墨鼎臣闭着眼似乎正在思考,墨松示意儿子坐下,目光瞥过后面的苍苍时,既有意外又有欣喜,那异状在发现墨珩因不解而来回看了看他和苍苍后,立即收敛起来,道:“胶州青州等矿区周围都发生了不小规模的饥民暴乱,据说是去年矿上事故中丧生的工人家属怀恨在心,故意将饥民惹怒然后引过去的。现在矿区都已经强制停工,里面的人被困无法出去,消息传来**里以举事群体为饥民为由,格外重视,准备明日便派遣军队镇压。” “派军队镇压?”墨珩皱眉,“镇压了之后若被寻到借口,军队就一直驻守在矿区上怎么办,那样我们的矿只怕不被充公也要被一一控制住。” 好不容易这边销售的路子已有希望打通,那边源头又出了问题,麻烦怎么一个接连一个地冒出来? 墨松显然也被此事所扰,面色微凝地点头:“那位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可惜历任皇帝都谨防我们墨氏,军队那方面我们的影响力太小了。” 苍苍听着他们的对话,对事情有了大致的把握,也快速思索起来,忽然袖子被拉了拉,她不解地看去,墨珩正对她打眼色:“祖父喊你呢。” 果然,墨鼎臣已半睁开眼,花白的眉毛似挑非挑若有深意地看着她,好像在等一个答复,而墨松则微有压抑和担心。 苍苍想也不想自动过滤掉墨松,问墨鼎臣:“侯爷有吩咐?” 他喊她干什么?她会过来只是因为墨珩被叫唤回来时她就在旁边,而墨记那边暂时没她的事,遂搭顺风车一起回来,而进到这里是抱着能听就听的念头的。难道墨鼎臣不满要赶自己出去。 出去就出去好了。 她准备抬脚往门边移。 这时墨鼎臣又开口:“我问你,你有什么看法。”墨鼎臣六十上下年纪,之前与他交谈过两次,苍苍知道此人精力还很振作,所以声音里的中气还是很足的,很有威压感。 她愣了一下,看看墨鼎臣,随即低回头,声调平静地道:“此事虽不好办但想必还难不住侯爷,何以来问我?” 脑子里却飞快想着大概是因为她找来了商去非,墨鼎臣终于觉得她能力可以,有资格正式提出自己的意见了。 可是她该怎么说,她心底的确有处理方案的雏形,可若仅仅是提个可能被一笑置之的意见,那真没必要也不值得说出来。 可是墨鼎臣接下来一句话叫她愣住了。 “的确还难不住,此事即使放给珩儿也能拿出个应对策略,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顿了一下,他微沉着补充,“商去非的事你做得很好,你不是一向信心十足,不肯受控于人?只要你能说出个切实的措施,这回本侯便由着你全权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