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直开车往前走,像是压根儿就没看见水中的异常。 再回头看时,水塘已经恢复了平静,哪有什么蛇尾巴在摆动。 分明是自己看花眼了,产生了幻觉,那妖孽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怕是连骨头都已经烂成泥巴了,还摇个屁呀摇。 爸把我送到镇上,看着我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客车,并没急着走,一直站在大门口,呆呆望着汽车开走的方向,就像一根老朽的木桩。 我心里一阵黯然,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老掉牙的客车慢得像蜗牛,赶到火车站时,早已经过了检票时间,好说歹说,安检员才放我进了站台。 扫一眼火车票,七车厢,十五号座。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单单买到这个号呢?自己的生日是七月十五日,坐的又是七厢十五座,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吗? 来不及多想,我火急火燎找到了七号车厢,一脚迈入,便觉得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我站在车厢口缓了一会儿神,这才看到,整节车厢里空空荡荡,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四处散落着,无精打采,孤魂野鬼似的。 可能是空调开得温度过低的原因,车厢里阴气森森,弥散着一股腐朽的棺材气息。 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庆幸的是一个格子间的两排座椅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就免去了相对无语的窘迫。 放好行李,落座不久就犯起了迷糊,似睡非睡中,突然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肩膀,还喊着我的名字:“陈雅慧……陈雅慧……你醒醒……醒醒啊。” 我勒个去! 这地儿竟然还会遇到个熟人? 打一个激灵爬起来,傻眼了,站在我眼前的竟然是周汉光,我惊叫道:“周汉光?你……你没死?” “你才死了呢!”周汉光不动声色地回骂了一句。 “小树林里那个死人不是你?”我眼睛瞪得比牛都要大。 “陈雅慧,你脑子进水了吧?” “我……我明明看见你躺在地上,已经……已经死了呀!” “切,你胡说什么呀?” 天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强迫自己镇静再镇静。 周汉光反过来问我:“陈雅慧,你是不是梦游了?” “周汉光,你实话告诉我,前天夜里,你究竟去没去小树林?” “没有啊,我早就回家了,去哪门子小树林呀。” “你回家了?那电话是你打的吧?” 周汉光撩了一下前额的头发,眼神怪异地望了我一眼,说:“我什么时候打你电话了?” “这你都不承认?”我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翻出了前天的通话记录,挨条查看起来。 一连查看了三遍,我傻眼了——那上面果然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心里发毛了,当时我的确是仔细看过的,屏幕上显示的就是周汉光的手机号码,还有他的声音,那么真实,那么亲切,怎么会是假的呢? 思来想去,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误删了记录。 我突然又想起了李方卓的话,再看看周汉光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明显就是心虚,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看来他真的是另有所爱了。而他此行的目的,无非是逢场作戏,装装样子罢了。 那好吧,既然你喜欢装逼,那就装吧,老妈奉陪到底!看看兜不住的时候你怎么收场。 虽然我心凉了半截,龌龊得要死,但还是强装欢颜,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坐吧。” 周汉光走过去,卸下双肩包,一声不吭坐了下来。 我仔细打量着他,只见他脸色煞白,没有半点血色,好像三天三夜都没睡觉似的,我就问他:“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又跑出来干嘛?” 周汉光应一声:“我陪你去报到。” “何必找累呢,我自己去就得了。” “咋了,你不喜欢我去?”周汉光声音生硬了几分。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是担心你身体。”我极力平静自己的情绪,接着问他,“周汉光,你是怎么知道我坐这趟火车的?” “哦,这个简单,我有个表姐在火车站工作。” “你怎么对家里人说?” “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我就是直说去送你也没啥。” 我说:“你傻呀,你家离这儿一百多里地呢,抢命似的奔过来,你觉得有那个必要吗?” “你觉得没必要吗?”周汉光再次冷冰冰反问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他一贯风格啊,平日里他说话和风细雨,从来不戗我。 “你可不能有了好工作,就把我给甩了,你要是背叛了我,我就弄死你,你信不信?” 说这话的时候,周汉光满脸杀气,听得我身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我心里直犯膈应:周汉光啊周汉光,你妹的的够阴毒的,明明是你背叛了我,反过头来咬一口,居心何在呀这是? “你小子放心好了,我要是做了女陈世美,八辈子都做恶鬼!”我信誓旦旦地说。 “那就好,我没白跟你好一场。”周汉光朝我点了点头。 我心软了,但心情还是无法平静,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看见周汉光身边的背包动了一下,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缓缓冒了出来。 天呢,那竟然是一个人脑袋大小的东西,呈倒三角状,看上去像个蛇头,可上面还长了一缕缕毛发,稀疏凌乱,一脸血水,嘴巴大张着,嘶嘶往外吐着寒气,一条长舌板从口中伸出来,耷拉在尖长的下巴上,舌尖一分为二,更可怕的是它的双眼黑洞洞,根本没有眼珠子…… 我被吓得目瞪口呆,手脚失灵。 几秒钟过后,那蛇头突然立了起来,张大嘴巴,猛地朝着周汉光咬去。 看上去那怪物的牙齿非常锋利,一口就要咬掉了周汉光的鼻子,咯吱咯吱嚼着。 等把口中之物吞咽下去,它又伸出了开叉的舌尖,左一下,右一下,先后啄出了他的两个眼珠子,含在嘴里,猛劲一咬,刺啦一声,一股黑糊糊的液汁从它恶臭无比的嘴里喷溅而出…… 一股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我惊叫一声站起来,大声叫道:“周汉光……周汉光……快跑……你快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