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后这么一折腾,把大家都吵醒了。那些侍人宫娥们见这阵势,个个噤若寒蝉,哪敢上前来。唯有狐王和娜娜前来劝阻,可他们一来,狐后更是哭得歇斯底里,不仅骂李若琳不知羞耻,还骂幻夜有了女人忘了娘。她悲愤欲绝,弄得大家手足无措。 李若琳此时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狐后像个孩子一般,闹腾个没完,她只能躲在幻夜身后,不得反口一字,生怕又是火上烧油。 “母亲大人!”幻夜眉头深锁,母亲已扑到他的怀里,拳头如流星般垂落,声泪俱下,不断质问他到底是不是她儿子,非得坚持娶个人类女人来气她。“您到底又要如何?明明是说好的事情,我不想和什么蒂亚公主在一起。” “好好,我从了你,但你也不能和这女人在一起,我和人类誓不两立,有她便没有我。” “……别闹了好吗?我已决意娶她,哪有食言的道理,你要儿臣日后如何在世界立足,这样绝情的事,是要被人取笑的。”覆水难收,他已向李若琳开了口,就不能再变脸,何况……他看向身侧的李若琳,她委屈得已眉头打成了结,眼里也泛着泪花,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溃。怦然心动的感觉,并不是对谁都可以的,他会珍惜! 也罢,也罢!何必让幻夜为难呢?她就当这是一场闹剧好了,今夜,这狐后让她颜面扫尽不说,还彻底伤了她的自尊。她又不是他们母子赌气的筹码,想要如何便要如何的。 心里越想越瞥屈,脚一跺,李若琳夺门而出。 “琳-”幻夜一惊,正想追上去。可怀里的母亲却死死的攥住他的衣领。泪流满面的看着他。 “我去。你别担心!”娜娜见状,撒跑就追了出去。 “好了,你要闹到何等程度?”狐王真是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吼了一句,这一吼可是牵动了他的内疾,一咳嗽,捂上嘴的手掌便是一滩黑血。众人大惊,立即搀他到床上休息,狐后哪里还敢作声。只是坐在床边,轻声嘤嘤,不知是因为儿子的事。还是因为咳血的丈夫。 “你哪时见过幻夜对女人动了情,你日盼夜盼,不就是想看他结婚生子,好安定下来吗?人类女子又如何?天狐和人类两族也该修好了。这不是有促大业吗?见到幻夜有所改变,本王心里着实高兴,对天狐一族的未来也充满了信心。梦谣已死,作罢吧!本王命不久矣,就让本王安些心吧。”狐王轻轻握住妻子的手,叹息。 狐后杏眼微垂,泪水依旧如崩堤的洪潮。 。。。。。。 一股脑冲出宫殿,盈满的月光并不比从窗户内看到的明亮。偌大的后花园里,空无一人,月光下,红色的和其它深色的花朵呈现黑色,像是为邪恶的祭坛而开的玫瑰。但是,还有众多白色的花,像婴儿的脑袋一般大小,在微微和风的摇篮中频频点头。 李若琳脑子里乱哄哄的,穿梭过一块块草坪和一片片花丛,她来到正央的喷池边,幽幽地坐下。月光照着站在池里的抱着玉花瓶的女神雕像身上,喷泉的水雾絮绕在这月光之中,女神显得更加丰姿绰约,她浅露微笑的脸,低低地凝望着坐在她脚下的巫女。 花园的暗色,似乎有一道暗影闪过,李若琳一惊,警戒地环顾四周,和风徐徐,除非了花朵摇曳,树影婆娑,什么也没有。半晌,娜娜从她刚才跑过来的地方出现了,她朝她挥手,她却微垂下头,不做任何回应。 娜娜来到李若琳身边,坐下。“不见哥哥来,是不是很失望。” “没有的事。”话是这么说,可李若琳确实是失落的。若换成她,有那样的老妈,也是万般的无可奈何。 “那是她的杀手锏啦,一遇上不顺心不如意的事,她便如此,幻夜哥哥最怕她这样了,我也怕。”娜娜苦笑。 “来之前,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的,可是,真的面对时,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李若琳叹息。 “如果真心的喜欢哥哥,就不要放弃,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值得你去喜欢。母亲大人迟早会妥协的,虽然看起来很难了,可她就一个儿子不是,为了这个儿子,总得尝试着去接受你,与你共处吧。” “但愿如此。”真能安慰人。她一点儿也没看到希望,那女人眼里的杀气,回想起来还如此令人心惊胆颤。 娜娜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了,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支短笛,吹奏出一曲婉转动听的曲子。吹着夜风,听着这悦人的笛曲,李若琳渐渐沉浸,她真的不愿意去多想,想得多了,又有什么用呢?一切走一步算一步吧。 幻夜倚在走廊的圆柱上,远远地看着喷泉边的女孩,夜风轻轻扬起她那垂落在肩头的长发,婉转的笛声里,他好似看那飞扬的发梢里的无奈。不经意地转过脸来,她看到了他,远远地,她朝他微笑,将那抹淡淡的无奈与忧郁掩藏。 “幻夜。”噬办好了幻夜吩咐的事,回来了。才进宫,就觉得气氛不对劲。“怎么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哪呢,一场骤风暴雨才刚刚过。”幻夜觉得一场恶战下来,都没有此时的心力交瘁。“怎么样了?” “昨天是无双的‘忌日’,暗月去幽冥之狱探望她。”那里可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噬这次确实花了些气力,而且那个无双是被关押在守卫最森严的狱牢里,不是谁都能见得着的。噬也只是经过几个‘熟人’,才打听到了暗月等人此行的目的。 “无双?是谁?”幻夜蹙眉,为何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便起了一丝难过的涟漪。 “不知道,守卫森严,根本没法靠近狱牢,那阴灵是被关起来的。好像暗月和冥王有什么协定,每年这个时候可以探望她一次。”噬将知道的都告诉了幻夜。 “无双?暗月的全名不就是暗月无双吗?怎么又冒出一个无双来?” 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幻夜。他背着他。完全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半晌。他才想起了什么的道。“我记得你曾和我提起过,暗月无双以前并不叫暗月无双,好像就只叫暗月,他的名,是因为你而改的。” “?”完全没有印象。幻夜眉头深锁,侧过脸来睨噬。“我和你是在暗月离开我之后才相识的吧?” “是的!”噬微垂脸,黑暗里,他低下的眼神万般复杂。 幻夜摆摆手,示意噬离开。 暗月?无双?为什么还有一个无双在冥界?那人到底和暗月有什么关系? ‘暗月无双以前并不叫暗月无双。好像就只叫暗月,他的名,是因为你而改的。’ 只是叫暗月吗?他和他太久太久以前就认识了。是他才出世的时候吗?还是更早一些?在他的记忆里,他才呱呱落地,便知道这世上有个无名之神,一个等待了他几生几世的无名神。至于他原本的名叫什么,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当狐王给他取了幻夜之名后,他来到他跟前,笑言,夜中有月,才是完满。可他却不愿为那皓洁之月,夺去了夜的幽蓝之美,他要将自己的光芒收敛,更深地融入夜的幽蓝之中成就他幻夜之完美。 幻夜被过往弄得头晕脑胀,他仰起脸迎向苍穹那轮圆月,它清澈皓洁,与苍穹相比,虽显渺小,却已然喧宾夺主! 。。。。。。 第二天清早,宫殿里意外的平静。跟着幻夜去餐厅吃早餐的时候,李若琳还担心又是一阵狂风暴雨。餐桌的主座上,狐后竟然也来了。眼影虽刻意选了深色,仍隐约能看出它们哭得浮肿。李若琳向大家请了安,不敢正视狐后的坐在宾位上,她想幻夜会陪她,可没想到他竟然坐到了她的侧对面,离狐后最近的地方。 幻夜极少主动地为母亲斟茶,此刻他却从宫女手里接过茶壶,亲自为母亲斟上一杯。狐后淡淡地瞄他,喃喃。“无事献殷勤!” 幻夜看母亲的眼,尽是笑意。 娜娜稍稍来晚了,昨夜这么一折腾,她愣是没睡够,王宫里的就餐规矩她不敢轻易打破,只能破着头皮从床上爬起来赴宴。她向大家道了早后,坐到李若琳身边,喝茶的空档,她将滑溜溜的大眼睛探出杯子,偷偷观察沉默不语吃着早餐的母亲。 太安静了!太不正常了! “这个给你!”狐王特意让厨师为狐后做了她最爱吃的枣糕,亲看送入她的餐盘里。 狐后微微一怔,看见狐王关切的微笑。她哆嗦的嘴唇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她微微垂下头,去吃那枣糕,才吃一半,眼泪又流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却如此无声,像那初春细雨般。 狐王被吓了一跳,问:“不好吃吗?厨子手艺不行了?” 狐后摇头,倏地起身,便小跑着离开了餐厅。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幻夜才缓过神来,起了身。“我过去看看。” “啊,必定是因为我影响了胃口!”真是坑爹!李若琳将头垂得低低地,咕哝。 “想多了,要是那样,她会边吃边嘲弄你,没胃口的便不是她,而是你了!”娜娜将一只滑蛋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那双大眼睛却溜溜转地看向父亲-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待过母亲,是不是因为哥哥和李若琳的婚事,才这样做的?如果是这样,也太虚情假意了。 ……幻夜在后花园的长廊里追上了母亲,她正一个人坐在长椅里,望着满园的花朵,轻轻啜泣。 “母亲大人……”幻夜单膝跪在她的跟前,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 “虽然知道他是因为我们才这般待我的,可是我还是很高兴……你们这两个被人类女人迷了心窍的男人,非得逼着我无路可走,才心满意足吗?……”狐后泪眼婆娑。 “那个男人如何,我是管不着的。可是,我永远都是您的儿子,这是没有任何人或事物可以去改变的事实。我会一直在您的身边,母亲大人!” “待到你完全陷入那女人的温柔乡的时候,就不会这般说了。” “您这不是折煞儿臣吗?”幻夜为母亲拭泪,就像小时候那般。他最见不得母亲哭了,他能体会她所承受的所有痛楚。可是,李若琳不是梦谣,他也不是父亲狐王,他相信那个看起来笨笨的女人,终有一天可以愈治母亲这颗曾受过伤的心-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