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蘅缓和了语气,道:“罢了,王总管先去把王寿叫过来,看看父亲叫他回来有什么事,再把那个罗全赶出去,我不想再在王家看到罗家的人出现。” 王总管连连称是,见王蘅没有别的吩咐这才退了出去。 什锦替王蘅斟了茶,道:“大小姐别生气了,王总管向来对大小姐很是尊敬,王寿次次回来也是先来给大小姐请安,从没有这样不懂规矩过,定是罗全挑唆的!他仗着是罗姨娘的兄弟就自封为咱们王家的舅爷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 王蘅没做声,一言不发的上了楼,这下连什锦都不敢吭声了,和金玉交换了一个眼神,金玉小声道:“大小姐生气了。”什锦想了想也压低了声音:“我把赵mama叫过来。” 赵mama是夫人的陪房,夫人去世后便成了大小姐的教养嬷嬷,大小姐向来不肯把她当奴才,也不叫她服侍,只是闲来找她说说话罢了,赵mama的话大小姐也听得进去。 金玉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看着什锦出去了,这才轻手轻脚的收拾起屋子来。 不多时,赵mama来了,王寿也被王总管提溜过来了,苦着脸站在外头不敢进来,赵mama看了她一眼,上楼去看,只见王蘅正趴在窗边的毯子上发呆,不由微微叹气,道:“大小姐,王寿来回话了。” 王蘅冷冷一哼,爬了起来,道:“走,听听他怎么说。” 王寿脸上红肿一片,不知道是被谁打的,跪在地上直磕头,哭得厉害:“奴才一进门就说来给大小姐请安,可老爷给大小姐的书信都在罗全那个王八蛋身上呢,他跟奴才摆主子的款儿,非得先去罗姨娘那儿,奴才也是没法子,还求大小姐恕罪,那罗全一路上都欺负奴才,还求大小姐替奴才做主。” 王蘅暗赞王寿机灵,几句话就把过错推到了罗全身上,跟着父亲这些年,到底历练出来了,比起一板一眼的王总管已经青出于蓝了,遂道:“你先别忙着认错,父亲的信呢?拿来我瞧瞧。” 王寿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封已经开了口的信,明显罗姨娘已经看过了。 王蘅一想起罗姨娘敢抢在自己的前头还是生气,忍着气把信看完,愤怒就变成了惊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父亲是何时续弦的?” 王寿一言不发,只是砰砰的磕头,他接了这次的差事,就知道回来肯定吃挂落儿,才刚在罗姨娘那儿挨了两个巴掌,罗姨娘骂:“都是你们这起子狗奴才挑唆着老爷,叫外头的狐狸精勾了心去,不然怎么会续弦?” 王寿暗暗叫冤,他们是奴才,老爷要娶新夫人,和他们什么相干,再说了,人家新夫人是三媒六聘娶进门的正妻,你一个小妾骂人家是狐狸精?谁是狐狸精还说不准呢! 王寿可以不把罗姨娘放在眼里,可却不敢不把王蘅放在眼里,他也知道王蘅知道这个消息只怕闹的比罗姨娘还厉害呢。 毕竟当初老爷在大少爷出生时发过话的,说既然有了儿子,也算对得起祖宗了,以后就不再续弦了,只把大小姐抚养长大,将来送出了门,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如今突然续弦,只怕于大小姐来说会犹如晴天霹雳。 王蘅喝道:“你先起来回话!说清楚父亲为何续弦,什么时候办的喜事?” 王寿听了王蘅的话赶忙爬起来站好,额头早已磕的一片红肿,看上去也怪可怜的,他觑着王蘅的脸色道:“几个月前过端午,老爷去给谢老夫人请安,谢老夫人便说老爷孤身一人在京城,身边没有贴心人照顾,与其纳妾,倒不如正正经经娶一房夫人,老爷便命奴才去打听谢老夫人提的那户人家,那家小姐姓彭,父亲是个翰林,和谢家比邻而居,因为生母死得早,继母苛待,都二十二岁了还没成亲呢,谢老夫人喜欢她温柔懂事,起了怜悯之心,才说给了老爷。” 王蘅的声音不见波澜:“于是父亲就去提亲了?” 王寿赶忙摇头:“老爷刚开始并不愿意,还让奴才准备了一份礼物,说是要去回绝谢老夫人时用的,可是还没去谢家呢,就有一位老爷的同僚来拜访,那位同僚走后,老爷就改了主意,去谢家托谢老夫人帮着提亲,彭家也愿意,很快换了庚帖,七月份就办了喜事,也并没有大肆庆祝,外院八桌客人,内院还是谢老夫人的儿媳妇谢夫人帮着cao持的,只请了四桌客人,紧接着老爷就吩咐奴才来送信了。” 王蘅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父亲主动求娶的就好,照王寿这么说,父亲原本不同意,是被一位同僚说服的,难道和朝中的事情有关,父亲才不得已答应? 王蘅想到这门亲事是谢老夫人提的,便更加肯定了。 谢老夫人的夫君谢瑞庭是父亲的启蒙恩师,后来入仕做官,倒是一路顺风顺水,官至翰林院掌院学士,父亲能调入京城做官,也是他和他的儿子谢老爷在其中斡旋的,只可惜去年去世了,不过父亲依旧对谢家十分尊重,逢年过节准备厚礼不说,还要亲自登门给谢瑞**香,给谢老夫人请安。 父亲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若说参与到朝中的派系斗争可能不大,若说是为了谢家就能说通了。 说白了,这是一门带有政治色彩的婚事,而并非出于父亲的真心! 王蘅放了心,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对王寿道:“你一路赶路也辛苦了,这件事我知道了,除了信,父亲还有什么东西让你捎带没有?” 王寿看王蘅并没有勃然大怒,不由暗暗纳罕,听了这话道:“老爷让奴才给奴才的爹带话,说大小姐今年及笄,务必要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一应事情多请教亲家老爷和亲家老夫人。” 王寿口中的亲家老爷和亲家老夫人指的便是王蘅的舅舅和外祖母。 王蘅想了想,道:“你先下去歇着,有事我再叫你。” 王寿赶忙应下了,退了出去,王总管不敢走,看着王蘅的脸色,王蘅笑了笑:“王总管也回去吧,常mama说喊了纤巧坊的绣娘来,怎么还没到?” 王总管忙道:“奴才这就叫人去催。”说着也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赵mama给王蘅奉了茶,道:“大小姐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 王蘅摇头:“这样的小事犯不着惊动外祖母,再说了,咱们不说,父亲给舅舅的信里也会提到的。” 赵mama点点头,道:“依奴才来看,老爷娶了新夫人,对大小姐来说是好事而非坏事。” 王蘅道:“这话怎么说?” 赵mama道:“才刚王寿说了,新夫人是生母早逝,继母苛待,父亲又只是一个翰林,这样的人家能教养出什么好女儿?谢老夫人说一句温柔懂事是称赞,想来不过是性格沉闷,畏手畏脚罢了,又不是老爷真心求娶的,又不是当着杭州族人的面拜堂成亲的,她当进王家的门这么容易?亲戚族人一大堆,将来见了面,东一句西一句,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闲话来呢,到时候不是大小姐敬着她,而是她求着大小姐才能立足呢!更何况,有她在,生下嫡出的少爷来,可就没罗姨娘什么事了。” 王蘅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父亲向来疼爱她,也十分尊重她的意见,倘若真的有意续弦,定会一早写了信来征询她的意见,如今等办了喜事才匆匆来说,足见这门亲事并不是那么称心如意,而且新夫人进门便是正室,也就多了一个明正言顺能压制住罗姨娘的人。 她虽然是大小姐,可对上罗姨娘就成了晚辈,也常有吃亏的地方呢,新夫人进门,看罗姨娘还敢怎么嚣张! 她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芥蒂就完全没有了,笑道:“只怕等罗姨娘回过神来,就要开始着急了。” 赵mama笑道:“是啊,她越是着急,大小姐越要不着急,越要给老爷做脸,恭贺老爷娶了新夫人。” 王蘅点头笑道:“没错,我这就去给父亲写信。” 她三下五除二把回信写好了,又在信上添了一笔,说自己即将及笄,希望父亲携新夫人回乡给她庆贺及笄礼,顺道也过年祭祖。 王蘅的生日在大年初一,庆贺及笄礼和过年祭祖也能两不误。 王蘅把回信交给了王总管,利用驿站的快马送去京城,并没有让王寿捎带,若是让王寿带着,说不定半路又被那个罗全截了去。 罗姨娘是万万不想和新夫人照面的,她偏要把新夫人请回来,好好挫挫罗姨娘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