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一听这话,便知道王蘅是防备着他把小明珠抱走呢,笑道:“你和小明珠感情好我也支持,只是夫人那边……也罢,还是我和夫人说吧www.shukeba.com。” 王蘅越懂事,越让他觉得彭氏的不知所谓,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王蘅和彭氏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了,也只能盼着在王蘅出嫁前两个人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 进了九月,过了重阳节,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已经到了九月底,中间夹杂着王莹的满月酒,王家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次,没过多久,又要cao办王蘅的婚事了。 如今一应婚礼上需要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王澜看着用红绸子扎好摆放在库房的嫁妆箱子,就忍不住一阵阵伤感,其实他和王蘅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王蘅小时候不记事,等到她记事起自己又外出做官,好容易父女团聚,这就要出嫁了。 王澜心里五味陈杂,有舍不得,也有愧疚,也有伤感,回想起自己与齐氏新婚,那样的甜蜜恩爱,如今齐氏去世多年,他也到了而立之年,唯一的女儿又将嫁作他人妇。 以前不觉得,现在乍一分离,回想起十几年的事,倒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仿佛只一眨眼就过了半辈子似的。 王蘅也从齐宅搬回了自己家,齐真齐媛两个过来陪着她,倒是哭了好几回,她们打小一起长大,虽是表姐妹,却比亲姐妹还要亲。以后王蘅成了周家的媳妇,她们又要回杭州了,只怕再见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王蘅倒还好。纵然舍不得,却也不好意思落泪,只是安慰齐真:“等到你出嫁,我必定是要回去喝喜酒的,到时候不就见着了?左不过一年半载的功夫,再者说,等将来周方儒中了举人进士。到京城来做官,你不也一起跟来了?到时候岂不更能天天见了?” 齐真破涕为笑。道:“就你会哄人,明明不见影儿的事,也能被你说的似模似样。” 王蘅道:“这话虽然虚,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人这一辈子这么长,要见面怎么不是机会?” …… 一转眼到了十月初七,婚礼头一天是铺床的日子,卫氏亲自带着人去了周家,把一些大件的嫁妆抬了过去铺陈好,回来后和齐老夫人齐夫人并王蘅说起周家准备的新房:“齐齐整整的三进院子,打扫的干净整齐,院子里花木不多,大少奶奶还特意解释说。不是没预备,只是咱们家姑爷发话,说不知道蘅meimei喜欢什么样的。等她嫁过去要她按着自己的喜好布置呢。” 大家都笑起来,王蘅也有些难为情,齐老夫人满意道:“姑爷能有体贴蘅儿的这份心思就够了。”又问了卫氏两句明天正日子要准备的东西。 卫氏一一答了,齐老夫人笑道:“今儿蘅儿跟我睡,你们也都回去早早歇了,明天有的忙呢。”大家说笑了两句都散了。 周家那边也几乎是彻夜不眠。岳氏带着儿媳妇一遍遍的检查明天要用到的东西是否齐备,周旭的喜服是一早预备好的。谁知刚才试穿的时候发现周旭瘦了些,喜服有些不合尺寸,针线房的人又赶紧拿回去改,只怕也要熬个通宵了。 周安和周惠带着周宁、周硕、周颂几个从新房查看回来,周颂年纪最小,见了正帮着清点东西的母亲四夫人云氏便扑了过去:“娘,五哥的院子真好看!” 云氏是妯娌几个里最小的,性格也温柔,她为周家生了五姑娘周文和六少爷周颂,曹氏也高看她一眼。 云氏听了儿子的话柔柔一笑,并不发表意见,一旁的三夫人耿氏笑道:“侄媳妇的嫁妆进门时我可是看见了,一水的黄花梨的家具,现在要想凑齐一整套可不容易了,到底王家有钱。” 二夫人宋氏则道:“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那些东西也不是拿着银子就立刻买得到的,听说这嫁妆从侄媳妇出生就开始攒了,到底南边嫁女儿跟咱们这边不一样,昨天听齐家少奶奶的意思,王家有几间木料铺子,转收黄花梨,就是为了给侄媳妇预备这套家具呢,两年前就请了师傅全部打制好了,这是他们来才从库房里起出来的呢。” 三夫人笑道:“得了,有了这么个有钱的侄媳妇,回头咱们的见面礼也要增厚几分,否则不是叫侄媳妇笑话?” 周惠听出了三婶话里的酸意,一转脸把这话学给了岳氏听,又笑道:“她们要是看见那十二扇绘富贵满堂的泥金屏风和镶八宝琉璃的梳妆镜,不知道又要说什么呢。” 岳氏笑道:“王家有钱也是世代积累下来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她们要眼红也没法子,这也是你弟弟的福气,只是老二,我越过你给你弟弟娶亲,你是不是心里不舒坦?” 周惠赶忙摇头:“哪有的事,我巴不得晚些娶亲呢,不然白白叫人管着我,有什么意思?” 岳氏忍不住笑,又忍不住叹气:“咱们这个家,虽然人丁兴旺,可也是人多口杂,老三和小六就不说了,不是咱们这一房的,如今小五的婚事一定下,就剩你和老四了,老四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他的婚事虽说要我做主,可到时候也自有你爹cao心,就剩下你了,如今小五的婚事比你大哥还要铺张,到了你可就没这么风光了,你也别介意。” 周惠道:“娘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跟小五计较这个,娶了个有钱的弟妹,我也跟着沾光啊,娘都不知道,自打弟妹和小五的婚事定下,我去喝酒吃饭,王家名下的铺子都认得我了,从来不收钱,还总是拿好酒招待。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去了。” 岳氏笑道:“这是王家知礼,也是咱们家的福气,只盼着这个儿媳妇娶进门能让我早些抱上孙子。” 周惠道:“您别老提孙子孙子的。大嫂听着心里能不伤心?” 岳氏叹了口气,想起自打嫁过来就一直没有身孕的海氏,果真不提了。 第二日一大早,周家和王家都早早的起来忙碌,王蘅被三四个老mama围着,先是仔仔细细沐浴一遍,又被推到妆台前。先是绞面,继而是梳妆。 齐老夫人一直在一旁仔细的盯着。齐真齐媛则在一旁打下手,齐夫人和彭氏忙着招呼客人,王澜并齐老夫人和齐家兄弟则在外院招呼。 一直等到王蘅梳妆完毕,她对着纤毫毕现的玻璃镜照来照去。怎么看都觉得镜子里的人不像自己,有些不自在,齐老夫人笑道:“新娘子都是这样的,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且忍一忍。” 又叫人端来了刚出锅的炸rou丸子,丸子做的极小,一口一个不沾唇,王蘅吃了好几个,被齐老夫人拦住了:“这东西是叫你吃两个顶饿的。不能吃太多,不然人家要笑话。” 王蘅只好停手,看着齐媛在一旁嘻嘻笑着。一口一个把那一盘子rou丸吃的干干净净,别提多羡慕了。 这时齐夫人带着谢夫人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谢文成,因为王澜和谢家的关系,齐家和谢家也偶有往来,这时大家都站起来寒暄说话。 谢夫人朝齐老夫人行了礼。笑道:“早就该来拜见的,只是一直不得闲。今儿是侄女的大喜日子,老太太一早说要来,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好,被我们劝住了,特地让我把给侄女添妆的带来了,也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齐老夫人笑道:“真是太客气了,当初在杭州我和你婆婆也算是故交呢,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女婿的大媒还是你婆婆给保的,我也一直说要去谢谢她呢。” 谢夫人神色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把话题岔开,跟王蘅说了几句吉利话,留下四个匣子的添妆便出去了,谢文成一直跟在她后头,也只说了一句道贺的话便罢了。 王蘅也听出了外祖母话里的不满,谢家老太爷虽然是父亲的启蒙恩师,但是当初如果没有王家的资助,他也绝不可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一直在科举这条路上走下去,还白手起家,立起这份家业,如今她成亲,谢老夫人却不来,不免太不给面子了。 其实当初谢家老太太跟着老太爷在杭州时,虽然是父亲的老师,日子也不是特别宽裕,谢老太太见了外祖母也是要行礼,说奉承话的,如今她成了官太太,老封君,人人捧着敬着,自然不愿意和见识过她窘迫时候的外祖母见面,这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自打谢老太爷去世,谢家和王家的情分到底淡了,虽然父亲待谢家那样的周到热情,但谢家待王家却不比以前推心置腹,把彭氏说给父亲做续弦便是一件事。 父亲为何娶彭氏?难道是彭氏贤良淑德名声在外?还是彭家富可敌国? 都不是,仅仅是因为谢老太爷去世,为了巩固谢家在士林中的地位,父亲才答应了这门婚事罢了,齐家虽然大度的承认了彭氏这个续弦,但是一路走来,彭氏却没有尽到她应尽的责任。 让谢家得了这门婚事的好处,却让王家为彭氏和彭家的不着调买单,外祖母不待见谢家也在预料之中,只是两边都要维持面子上的情分罢了,不然别人不说谢家如何,只说父亲忘恩负义,辜负了启蒙授业的恩师。 王蘅看着那四个匣子的添妆,吩咐一旁的什锦:“锁进箱子里去吧,反正一时也用不着。” 什锦应了,自去放东西,罗姨娘又带着王芹过来了,身后的丫头也捧了四五个盒子,罗姨娘在齐老夫人面前是大气也不敢喘的,陪着笑脸道:“妾身来给大小姐添妆,也沾沾大小姐的喜气。” 王蘅想着怎么着也是最后一次了,于是客客气气的请罗姨娘坐下了,道:“我出嫁以后,父亲还要罗姨娘多多照顾,至于二小姐,虽然养在夫人那边。可罗姨娘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多上一份心,我自不会亏待了罗姨娘,将来芹哥儿的前程只管交给我。” 罗姨娘大喜。知道王蘅是在与自己做交易呢,赶忙道:“这原也是我的本分,大小姐不吩咐我也会放在心上的,只是大小姐也知道我的身份,夫人若是不叫我见二小姐,我也没法子。” 王蘅淡淡道:“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彭家的人和莫家的人打二小姐的主意,你可记住了?” 罗姨娘点点头。也放了心,这个要求就简单多了。 王蘅又看向了王芹,自打来到京城,王芹长高了许多。虽然还是一副被惯坏了的孩子样子,但最起码知道上进读书了。 王蘅道:“你要用心跟着先生念书,跟掌柜学做生意,我不拦着你挥霍无度,可你也要学会如何挣钱才成,不过也不许仗势欺人,若是被我知道,我就回禀父亲,把你送回杭州去。我是说到做到的,你若是表现的好,自不用担心。不用我说,父亲都把一切替你安排好了。” 王芹点点头,看着面前的这个长姐,他们曾经像仇人一样,也曾经像亲人一样,不过现在留下的就只有畏惧。如今他一看王蘅板脸就想起那阵子饿肚子的滋味,真是让他终身难忘的体验。 齐老夫人看着王蘅先威胁罗姨娘。又恐吓王芹,只是笑着,并不插嘴,待到罗姨娘走了才道:“你cao心的事情也太多了,以后就是姑奶奶了,要记住,娘家的事不能过于插手,不然也不像话。” 王蘅道:“外祖母真是冤枉我了,我哪里愿意这么cao心,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又抱怨彭氏的不着调。 齐老夫人笑道:“你只管放心的出嫁,你爹可不是个糊涂人。”又叫人给王蘅补妆,勒令她不许再说话。 之后就是源源不断的客人,有的认识,有的却不熟悉,都是来添妆的,王蘅只需要坐着,听她们说吉祥话,再奉上一个羞涩的笑容便可以了。 一直到了吉时,周家的花轿已经到了,王蘅这才被搀扶着去前院给王澜叩头,周旭正在外头等着,他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人面如冠玉,越发的精神,围着看热闹的宾客们都交口称赞,说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王澜和彭氏坐在上首,王蘅和周旭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以示拜别,等王蘅一站起来,王澜的眼睛就忍不住湿润了,强忍着半天才道:“等到出嫁了要好好的啊,快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王蘅也忍不住哭了,喜娘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扶着她去给齐老夫人诸人行礼,彭氏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 齐老夫人看着一身红妆的王蘅,又忍不住想起了早逝的女儿,当初也是这样,穿着一身嫁衣离开了她,以至于后来天人永隔,这么想着,齐老夫人哭的越发伤心,齐夫人在一旁低声劝慰着,齐老爷也十分伤感。 周旭一直没说话,看着王蘅与家人分别的样子,好像他成了恶人似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临上花轿前,按着江南的习俗,嫂子和婶子们要给红包的,以示红红火火的把女儿嫁了出去,卫氏和王家的几个堂嫂堂婶一边听着喜娘唱吉祥话一边打发红包,个个都不是囊中羞涩的,跟攀比似的看谁的红包的丰厚,谁的红包多,惹得大家都哄笑起来,倒是让伤感的气氛散去了一些。 王蘅端端正正坐在花轿里,听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擦去了眼泪。 出嫁,并不是意味着对过去生活的告别,而意味着一段新生活的开始,她是王家的女儿,是父亲的女儿,不管嫁不嫁,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周家,花轿后头跟着的是王蘅的嫁妆,一抬抬过去,真真正正的是十里红妆。 赵凌乔装打扮后,佯装成看客站在街边酒楼上,看抬着王蘅的花轿从眼前走过,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挖去了一般。 他与王蘅到底没有缘分呢,当初王蘅也是如此嫁给他,却比这风光多了,当初他志得意满,以为是天作之合,谁知却是一对怨偶,惨淡收场。 如今听着耳边的人称赞她和周旭是天作之合,他忍不住苦笑,她要成为周家的儿媳妇了,难道前世他们像仇人一般,今生,也要做死敌么? 可是要他放过周家,又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只盼着他和王蘅永不再见面,那么他就可以始终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珍藏那一点珍贵而美好的回忆。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到最后他才发现,恨不相逢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 拜过堂后,王蘅便被送到了新房,一群人围过来瞧热闹,看着周旭与她喝交杯酒,还笑话了一阵子,其中以周惠闹的最厉害,非得要两个人嘴对嘴的喝交杯酒,最后被周安给踹出去了。 王蘅羞得脸通红,那种红简直要冲破涂在脸上的厚厚的胭脂显现出来,周旭也好不到哪儿去,手足无措的,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到最后还是岳氏过来把这些人都带走了。 ps:第二更奉上,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