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心里为女儿感到自豪和骄傲,看常mama送上来的几碟子杭州小菜新鲜可口,便动了两筷子,和王蘅闲话几句,偶然间瞥到了王蘅梳妆台下的藤编小箱子露出一两本书,笑道:“没想到你这么爱书,连箱子里都放着书,是什么书?拿来给我瞧瞧,怎么不摆在架子上?” 王蘅本来不以为意,可一见王澜说的是那些自己素日看得传奇话本,顿时脸色一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真是不敢想象,如果父亲知道她私自看那些闲书,父亲会是什么反应?大发雷霆?甚至厌恶? 王蘅支支吾吾的不敢去拿,反倒是不知情的常mama一见王澜指了,她虽然不知道那藤编小箱子里是什么书,但见王澜和王蘅父女说的高兴,便把那箱子捧了来。 偏偏王蘅怕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敢说什么不叫王澜看的话,只得眼睁睁瞧着王澜掀开了箱子,拿起最上头的一本书细细的翻看起来。 王蘅捂住了脸,不敢去看王澜的脸色,面上虽然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又紧张又害怕,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出乎王蘅的意料,王澜并没有生气,只是先叫常mama退下,继而笑了起来:“这些书是咏儿给你找来的吧?” 王蘅难得的嗫嚅道:“不是的……”她可不想把二表哥供出来。 王澜笑道:“这些讲江湖义气的小说不是他还能是谁?难不成是你亲自跑到书肆里买回来的?” 抬头见王蘅怯怯的,不由笑道:“别害怕,爹爹不会为这个骂你,爹爹年轻的时候也看这些书,你娘也看,不过看的都是些才子佳人的话本,那些书还都是我买了送给她呢,不然她一个深闺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书呢?” 这可是王蘅始料不及的,有些讶异,呆呆的看着王澜,王澜却像是回忆起来以往美好的事,嘴角噙着笑:“以前你外祖母管得严,我也不经常见你母亲的面儿,后来订了亲,倒是见得次数多了,都说这些书害人,可哪有书害人的?不过是一些人自己管不住自己,拿着书做借口罢了,你喜欢看这些我也不说什么,只是一来不要移了性情,这书中的事不过是一些闲人杜撰出来满足自己不得实现的想法的,你瞧个热闹就罢了,若是认真,可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二来,也切莫让人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爹这么明白事理,被人抓住了祸害你的名声,总归不是好事。” 王蘅呆愣愣的点点头,想了想解释道:“女儿就是打发时间罢了,并没有当真,女儿平时读正经书的时候多些,功课也没落下,不过是累了烦了读着解闷罢了。” 王澜点头:“爹爹相信你,我看常mama也不知道这事的样子,足见你素日里是小心翼翼的,以后也小心着,别叫人家知道。” 王蘅使劲点头,对王澜的观感又刷新了,觉得自己的爹实在是明白事理,就是看在这一点,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也要善解人意才是啊。 …… 经过这次难得的王蘅发脾气,不管是王澜还是彭氏都对她改观了许多,王澜对她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关心爱护,也给她讲一些外头的事。 王蘅听得津津有味,和父亲的话题多了,距离也更近了,而彭氏对她也越发的客气,照顾的更加周到,隔上两天就要派彭mama去请安,问是不是缺什么东西,是不是哪儿不舒坦了,事无巨细的都要过问。 王蘅看在王澜的面子上对彭氏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恭敬。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你敬着我,我也敬着你,大家和和气气的,自然就不觉得日子难过。 再加上罗姨娘一直绞尽脑汁的督促王芹读书,想让他讨王澜的喜欢,出来的时候也少了,让彭氏和王蘅都舒心不少。 …… 三月初,王澜一行人的船停在了通州码头,王澜的师兄谢疏放带着儿子谢周成亲自来码头迎接。 谢疏放的父亲谢瑞庭是个颇有名气的大儒,年轻时候在江南游学传道,做了尚是王家大少爷王澜的启蒙恩师,因为有王家的资助,谢瑞庭也得以不停地去参加科举,终于在四十岁的时候中了进士,属于大器晚成。 许是谢瑞庭年轻时候经历了许多磨难,为人也变得圆滑,他为官后倒是平步青云,先是在翰林院任小小的编修,继而又从编修升为待召,又花了三年的功夫从侍讲升为侍讲学士,后来又从正五品的翰林院学士升为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因为在国子监任了三年的祭酒,让他有了不少学生,也有了不少人脉,接下来的升迁就成了理所当然和意料之中。 再加上谢瑞庭家风严谨,他一个人终身只娶了一个老婆,便是谢老夫人,对于唯一的儿子谢疏放也不许他纳妾,虽然家境贫寒,却经常资助一些学子求学,所以在士林中的名声非常好。 他去世前八个月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只可惜,做了八个月的礼部尚书就因病去世了。 人走茶凉,谢瑞庭一死,原本要升迁的谢疏放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告假在家服丧守孝,如今算是白身一个,而谢瑞庭的孙儿谢周成,也只得放弃科举,继续在书院读书。 王澜能调任京城,谢瑞庭和谢疏放出了不少力,在官场上,谢家和王家就是被绑在一起的,再加上两家的关系也实在是好,因此王澜回京,谢疏放才会带着儿子前来迎接。 因为是通家之好,家中女眷也都是见得的,遂王澜正式的向谢疏放及谢周成介绍自己的一子一女,王芹也就罢了,王蘅可是王澜口头心里一刻不忘的嫡长女,王家的大小姐。 如今一见面,谢疏放一看是个容貌出众的孩子,又懂规矩,想起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心中十分喜欢,便把随身多年的一块玉佩给了王蘅做见面礼,王蘅谢了,又和谢周成彼此行了礼,问了好。 谢周成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罢了,因为家规森严,很少见到同龄的女孩子,遂一见王蘅便有些拘谨,而王蘅看他举止斯文,觉得不是那等可厌的,也就当成邻家哥哥一般对待。 周旭和王澜同行,也特地拜见了谢疏放和谢周成,倒是他和同龄的谢周成有话说。 一行人换了马车往京城去,周旭回到了家乡,自然高兴,而彭氏也十分欣喜,并不像在船上那样不舒坦,反倒是罗姨娘和王蘅,长时间的坐马车,觉得一路颠簸,有些不适应。 走了大半天,车队才到了京城,周旭归心似箭,王澜便让他先回家,周旭也应允了,说改日再登门拜访,谢疏放和谢周成则把王澜一行人送回了家。 到了京城,便是彭氏的天下,因为王澜一早派了人提前回来打扫收拾,倒也不愁没地方安置,这宅子只有三进,要比起王家老宅,自然十分窄小,可在京城来说,已经不错了。 寻常一家子十几口都挤着住了,王澜这一妻一妾,一儿一女,不怕住不下,他虽有买新宅子的主意,可听了王蘅那一番话也觉得有道理,便想着暂且先挤一挤,等实在住不下再说。 宅子三进,头一进算是外院,除了待客并不住人,而内院的两进,除了正院被王澜和彭氏住了,其余的都空着,遂安排王蘅住在了正院后头的三间罩房,罗姨娘和王芹则住在正院旁边的小跨院。 这两处地方自然都不比正院宽敞,但屋子都是修葺过,也是崭新的,王蘅虽然觉得有些逼仄,可也没有叫苦,只吩咐常mama和赵mama赶紧把行李收拾了,免得晚上睡觉都腾不开地方。 罗姨娘那边就没这么顺利了,院子小,离得近,稍微有一点响动就都能听到,王蘅站在院子里就听到前头罗姨娘的叫嚷声:“……欺负谁没银子不成,拿这些东西来糊弄人,呸,我也不稀罕。”又骂身边服侍的:“拿着银子去寻城里打家具的,给我换成一水的黄花梨……” 王蘅抿嘴一笑,看把罗姨娘狂的,这是在京城,遍地都是王公贵族,虽说王家在杭州可以横着走,可在这儿却不同,连她都要步步小心,罗姨娘却这么肆无忌惮,估计又要被父亲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