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便把陈文进所说的两个理由说了,王蘅反倒松了口气,道:“这一听就是欲加之罪,且不说舅舅收留周少爷的事,单说我和二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的时候多着呢,怎么早不疑心,晚不疑心,偏偏快要说亲事了才疑心?分明是陈家找不到退亲的接口,强词夺理罢了?爹爹也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王澜见王蘅并没有想象中的伤心大哭或者愤怒,反而语气冷静的分析,有些没反应过来:“蘅儿不伤心难过么?” 王蘅笑笑:“我和陈思泉虽然打小订了亲,可除了小时候见过一两次,长大后并没有见过面,在我眼里他还不如齐家的两位表哥熟悉呢,如今他要退亲,我虽然觉得生气,觉得被轻视了,可并不觉得伤心,因为我对他没有感情啊,他们失信在前,贸然退亲,足见人品不怎么样,爹爹也不必为这种人生气,反倒气坏了身子,他们要退亲,那就退亲便是,我王蘅难道非他不嫁么?” 王蘅的豁达让王澜怔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原本以为女儿会伤心,安慰的话想了一箩筐,如今一句都没用上,反而被女儿安慰了,王澜顿时觉得惭愧,连女儿都能这么看得开,难道他连女儿也不如? 遂也笑道:“只要蘅儿不为这种人伤心便是了,你放心,陈家如此欺负人,爹爹断不会放过他们!定要给你出一口气才好。” 王蘅摇头:“爹爹,有句话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如今整治了陈家固然觉得出了一口气,可他们必定要怀恨在心,说不定日后要报复呢,爹爹在京城做官并不容易,若是因为女儿的事让爹爹受难,便是女儿的不孝了,如今陈家要退亲,咱们且忍这一时之气,陈家出于内疚,自然就不会惹事了,等将来退亲的事尘埃落定,爹爹也平步青云,不怕陈家报复,咱们再出这口气也不迟。” 王澜摸着王蘅的头感叹:“爹爹一直把你当成孩子,却不想你比爹爹想的还要明白,只是就这么算了,实在觉得便宜了他们,我已经让王总管联系几位大掌柜,让他们把与陈家的生意往来都断了,咱们以后和陈家势不两立,陈家休想占便宜。” 王蘅想了想道:“爹爹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爹爹启程在即,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办得好的,生意上的事几位大掌柜既然能料理,不过若是陈家有人不满,来闹事的话可就不好了,不如女儿向爹爹提一个人,爹爹可记得那位外出闯荡的三堂兄?他父亲和爹爹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他叫王荆。” 王澜细细一思索,恍然大悟:“是他啊,我记得,他十岁的时候父母双亡,离家闯荡,我当初还特意让人给了他两百两银子呢。” 王蘅笑道:“正是,这位堂兄比我大六岁,是去年回来的,虽然算不上衣锦还乡,可从杭州到金陵,苏州,扬州,在江南的一亩三分地上,他荆三爷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当初爹爹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他回来后便登门道谢,为了报答爹爹的恩情,送了两千两银票回来,实不相瞒,当初女儿觉得好奇,就见了这位三堂兄一面,见他为人侠义,十分羡慕,便把银子退了回去,只说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三堂兄便经常照看咱们家的铺子,这一两年,那些打点地头蛇的银子倒是一分也没花出去,相反,那些人却都来铺子里示好,说有事只管开口,这都是看在三堂兄的面子上,我想着咱们和陈家撕掳起来,不如请三堂兄帮着递个话,当时候带着人去镇场子,陈家人也就不敢闹事了。” 王澜笑道:“当初只是看他可怜,出手相助罢了,如今看来倒是结了一门善缘,只是我怎么没见他登门拜访?” 王蘅笑道:“他怕您骂他不务正业,不敢来,如今都二十二了,还没娶妻,也是怕您给他说亲事。” 王澜笑道:“既如此,我反倒不好出面,不如你叫人去请,托他办这件事,他若是想见我便过来,不想见我也就罢了。” 王蘅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舅舅知道陈家是因为他收留了周少爷才要退亲的话,必定会把周少爷赶走,到时候施恩不成反倒结了仇,即便咱们知道这是陈家的借口,舅舅也必然会内疚,不然这事就先瞒着他,就是外祖母也上了年纪,不宜为这事担心。” 王澜道:“你思虑的也是,我就说我要快回京城了,没工夫商议婚事,又想留你一年,等年底再说亲事。” 王蘅点点头,送走了王澜,脸色就垮了下来,无缘无故的被嫌弃了,被退亲了,她能豁达起来才怪! 心里对陈家恨得牙根痒痒,不过是怕王澜伤心难过,强装着面上不在意罢了,不过她也不是好欺负的,陈家无缘无故的退亲,理由可多了去了,可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能叫人原谅,这次非得整治的陈家有苦说不出才好。 她在心里筹谋一阵,就先写了一帖子请王荆登门,只说有事相求,又把什锦,金玉和珊瑚这三个心腹丫头叫进来,把退亲的事说了,道:“陈家说我和二表哥有私,这话还是听咱们家的人说的,你们去打听着,看陈家人来的时候都接触了谁,尤其是罗姨娘那边,更要细细的问,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暗算我!” 几个丫头先是听了退亲的事大吃一惊,继而又听了王蘅的话心中愤怒,若说家里谁敢和大小姐过不去,不就是罗姨娘了?因此个个摩拳擦掌的应了,出去各自寻人打听事情。 其实王澜听陈文进说王蘅与齐咏有私的话是从王家传出来的后,就先疑心了罗姨娘,可没有证据,他就不能认定是罗姨娘说的,再加上也怕是陈文进信口胡诌的,就没追究。 而且即便他有证据,也不能现在追究,怕罗姨娘大吵大闹,把退亲的事吵了出来,到时候名声受损的还是王蘅,只得先按下这事,等到了京城再作打算。 如今王蘅不需要待嫁了,王澜便打定了主意把她带到京城去,到时候在京城找一个女婿,一定比陈思泉强! 除却愤怒之外,王澜现在并不遗憾没了这门亲事,只是骂陈家有眼无珠,原先看陈思泉是哪哪都好,如今再一想起来,就觉得陈思泉太过懦弱了些,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他的女儿明白事理,这样的男人不嫁也罢! 心里想得明白,可也知道不能露出来,如今最要紧的是太太平平的退了亲事,王蘅的名声是最重要的。 …… 虽然陈家不提,王家不提,可别人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一向强强联合的陈家和王家居然断了各项生意的往来,这在生意场上无疑是一场大震动。 很快,齐老爷也知道了这事,找了王澜去问,王澜这才把和陈家退亲的事说了,但没有说是为了什么,只是道:“陈家执意退亲,强扭的瓜不甜,我想着退了亲也好,带着蘅儿去京城,什么样的好夫婿找不到?” 齐老爷怒道:“即便要退亲,也不能就让他们一句话打发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正好你也告了假,推迟了回京的日子,我和你一道去金陵找陈文进问个清楚,这么些年过去了,早不退亲,晚不退亲,如今快要成亲了才来退亲,这叫蘅儿以后怎么说亲事?这难道就不是耽搁么?” 王澜看齐老爷不去说理不罢休的样子,只得把他劝住,把陈文进说的那两条缘由说了,道:“他们连这样的话都编出来了,不退亲能成么?我也不想蘅儿嫁过去受委屈,这才答应了。” 齐老爷没想到陈家退亲的理由居然都是因为齐家,一为他收留了周旭,二为齐咏,亏他还说要去给王蘅撑腰,却不知罪魁祸首都是他,难怪陈家退亲的事王澜迟迟不说呢。 齐老爷颓然倒在了椅子里,怔愣半天,眼泪落了下来:“都是我对不住蘅儿……” 王澜没想到一向沉稳要强的舅兄就这么哭了起来,赶忙上前劝:“这样的借口连我都不信,你还信哪?都是陈家为了退亲口不择言罢了,反正蘅儿也不想嫁给陈思泉,如今退了亲正好。” 齐老爷摇头,却说不出话来,这对他实在是一个打击! 他怎么会想到收留周旭居然会害的自己外甥女被人退亲呢,要是早知如此,他拼着得罪永安侯也不能收留周旭。 王澜劝道:“你就别伤心了,即便你没收留周旭,陈家想退亲,照样找得到借口,如今最要紧的是怎么样才能安安静静的退了亲,若是这事闹大了,蘅儿才算是真正的吃亏呢。” 这事齐老爷一知道,很快整个齐家都知道了,齐老夫人又是内疚又是气,大哭了一场,逼着齐鸣把周旭赶出去,又要亲自去陈家说理。 齐夫人和卫氏赶忙把她劝住,齐咏也是气得要命,一扭头要去金陵,被齐真齐媛一左一右拉住了:“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哥哥还是听父亲和姑父怎么说吧。” 齐鸣也赶忙喝止了这个弟弟,他虽然也生气,可却明白最重要的是王蘅的声誉,不管心里怎么生气,都不能把这件事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