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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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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乃是商户出身,经过几代的积累和沉淀,在杭州也是乡绅大族了,王蘅的父亲名王澜,字观涛,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他便成了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家大业大的,也不愁吃喝。

他又素性温和,爱好读书,和其他学子十年寒窗相比,他倒是一路慢慢悠悠,不急不慌的考过来,二十岁中了秀才,二十五岁中了举人,三十岁的时候中了进士,也算是不错了,之后就一直辗转在各地做官,去年才调进京城,在工部做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

在遍地权贵的京城,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实在是不起眼,但王家祖上却是商户出身,在杭州及杭州周边的田地,庄子,店铺,每年就有三四十万两的出息,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因此王澜压根不指着朝廷俸禄过日子。

和他同品级的一些官员,还只能在京城租赁房子一家子挤着住,可王澜初到京城就立刻置办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素日里更是衣食无忧,没为钱cao心过。

做官,也不过是打发时间,光耀门楣罢了。

王蘅是王澜的嫡长女,乃原配齐氏所生,齐氏出身杭州有名的大族齐家,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遂婚后感情很好,但齐氏的身体却十分娇弱,成亲三四年才有了王蘅。

后来生王蘅的时候又落下了病根,一直缠绵病榻,那时候齐氏病着,王蘅又小,王澜这才纳了同样商户出身的罗姨娘做贵妾,目的并不是靠她传宗接代,而是希望她能帮着齐氏管家。

一开始,罗姨娘并没有得到王澜的注意,在王澜心里,她只是一个帮着齐氏管家的人罢了,顶多比家里的奴才高贵些。

一直到王蘅六岁,齐氏撒手人寰,王澜伤心之下无意续弦,便收用了罗姨娘,希望她能生下一个儿子,寄在齐氏名下,将来也能给王蘅撑腰。

罗姨娘果然一举得子,这时恰逢王澜中了进士,被委任到陕西去做官,王澜见罗姨娘替齐氏管家的时候精明能干,便在临走前把王家内院的事交给了罗姨娘,外院的事交给了忠仆王总管,王蘅则交给了其外祖家齐家照料抚养,这才放心上任。

可没想到的是,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在各地辗转,中间连回乡一次的机会都没有,罗姨娘无人管束,又有儿子傍身,倒是越来越骄纵了。

王蘅久在齐家,王总管又是个下人,罗姨娘的手便越伸越长,居然打起了王家产业的主意,王总管无法,只得去齐家请王蘅回来坐镇,从那个时候起,九岁的王蘅就结束了在外祖家的快乐生活,和罗姨娘一起打理内院的事务,并紧紧的限制罗姨娘的权力。

罗姨娘即便深恨王蘅,也是无计可施,谁叫王蘅是大小姐呢?

别看她是贵妾,又是长辈,可每每见了王蘅,还是要屈膝行礼的。

在王家,王蘅大小姐的身份尊贵且不容置疑,时间长了,罗姨娘也知趣的开始避让了,和王蘅开始了泾渭分明,各自相安的生活。

可罗姨娘名义上是管家人,她又时常拿王芹是王澜唯一的儿子,以后说不定就是继承人这件事大做文章,导致王家的一些下人还真是日益畏惧她,慢慢在她的指使下疏远了王蘅。

毕竟王蘅是女儿,长大了便要嫁出去,王芹却是儿子,一辈子留在王家的,谁也不敢得罪了未来的主子。

罗姨娘虽然不敢苛待王蘅,但日常生活免不了做一些糟心事膈应人。

拿做衣裳这件事来说吧,每年立秋开始便预备冬天穿的厚衣裳,这是王家的规矩,王蘅身为大小姐的分例她虽然不敢克扣,却常常迟上三四天,拿乔一番才把衣裳送过来。

王蘅可不愿意受这份气,时间久了,便设立了自己的小厨房,吃喝与罗姨娘分开,连做衣裳也是自己拿了银子去请绣坊的绣娘,并不经罗姨娘的手。

反正她也不缺银子,情愿多花些银子也不愿意和罗姨娘打交道。

……

吃过午饭没多久,什锦便回来了,一左一右挎着两个大包袱,有机灵的小丫头赶忙跑上去帮着拿东西,大家唧唧喳喳的“jiejie”“meimei”的喊了一通,跟多久没见似的。

金玉正服侍王蘅练字呢,闻声跑出来,把几个凑热闹的小丫头镇吓跑了,屋里才清净下来,什锦自己倒了水喝,笑道:“偏你这么严厉,她们见了你都跟避猫鼠似的。”

金玉道:“大小姐好性儿,任由她们胡闹,我可看不惯,倒是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什锦刚要答话,便听到东次间传来王蘅的声音:“什锦回来了?”

什锦赶忙过去请安。

碧水阁是王蘅的闺房,小小巧巧的二层小楼,一楼三间,中堂留着待客,东次间是王蘅的书房,西次间则是做绣活或者吃饭的地方,楼上则是王蘅的卧房,打通了连成一片,除了常mama和赵mama,也只有什锦,金玉和珊瑚这三个丫头有资格上去,至于其余小丫头,只在一楼服侍。

每天吃过午饭,王蘅都要站着练一会大字,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什锦到的时候,她也差不多写完了,故有此一问。

王蘅一看什锦,只是三四天没见,感觉却跟三四年没见似的,王蘅笑道:“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快拿来给我瞧瞧。”

什锦笑道:“跟以前一样,都是酱菜。”

她看房间里除了她和金玉便没有其他人了,神色一敛,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才刚从后门进来,听守门的蔡婆子说,王寿回来了。”

王蘅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王寿是王总管的大儿子,今年十八岁,最是机灵,从十岁的时候就跟在父亲身边做小厮,这些年父亲在外做官,他也跟着东西奔走,倒是涨了不少见识,越发的精明能干了,最关键的是,每回父亲有什么东西或者书信送回来,都是差遣王寿,这次他回来,多半也是奉了父亲的命令。

王蘅道:“他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来磕头回话?这是什么规矩?王总管呢?也不管管?”

什锦道:“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已经打发了小丫头去找王总管了。”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小丫头传话:“大小姐,王总管过来了。”

王蘅抿着嘴一言不发,出了东次间在中堂坐定,王总管低眉顺眼的束着手进来,王蘅破天荒的没叫他坐着回话,反而冷冷瞧着他。

王总管和父亲的年纪差不多大,八岁的时候就到父亲跟前当差了,最是忠心不过,王蘅虽然生气,却不打算折辱他,遂冷了他一会子才道:“听说王寿回来了?”

王总管赶忙点头称是,道:“王寿本来一进门就要进来给大小姐请安,可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罗姨娘的兄弟罗全,被罗全死拉硬拽到罗姨娘那儿去了,奴才正打发人去叫呢。”

王蘅不无讥讽道:“什么时候姨娘的兄弟也能随便出入我王家的内宅了?这次是去罗姨娘的院子,下次是不是就要蹿到我院子里来了?”

王总管扑通一声跪下:“大小姐别生气,奴才这就命人把他打出去!”

王蘅不理,径自道:“我也知道你们爱往罗姨娘那儿巴结,也不怨,谁叫我是女儿身呢,将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不敢为了我得罪罗姨娘,我也不怪你们,可现在我还没出嫁呢!你们想叫一个姨娘踩到我头上来那就打错了主意!父亲派人过来,不来先见我,反倒去见一个姨娘!这是谁家的规矩?”

王总管一见王蘅发脾气,不敢吭声辩解,跪着砰砰直磕头,这位大小姐素日里温和,鲜少生气,可一旦生气便是了不得的大事,谁也不敢劝的,今儿撞枪口上了,不是他的错也成他的错了。

王蘅朝什锦使了个眼色,什锦会意,上前把王总管扶了起来:“王总管,说起来,您可是长辈呢,老爷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托付给您,是对您的信任,这个家里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谁才是老爷记挂的人,别人不明白,您还不明白么?也难怪大小姐生气。”

王总管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是是是,都是奴才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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