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家住了一段日子,陆宝菱的心玩疯了,也玩野了,回去后跟着陆宛君读书写字,看她学着管理家事,只觉得没意思,陆宛君却是难得的动了气,斥责她:“眼见着一天天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懂事?你看如玉,年纪比你小呢,如今都知道帮着二婶发放月例,里里外外的张罗,你倒是好,也不念书,也不绣花,也不学规矩,整日里这么疯跑,在家里都纵容着你,等你出嫁了,你的婆婆也这么纵容你?原该越是宠着你,就越该知道分寸才是。” 直说的陆宝菱掉眼泪,躲在屋里不肯出门。柳姨娘知道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陆宛君的话确实没错,姑娘家在家里时怎么宠怎么惯都成,可到了婆家就不一样了,陆宝菱这样的性子,真是要吃亏的,偏家里人都心疼她,不舍得教训,只怕将来也要吃苦头。 柳姨娘站在院子里探着头往正堂瞧,担心的直叹气,彩蝶在旁边劝道:“二姑娘也是好心,姑娘明白过来就好了。”柳姨娘急道:“我也知道,要想学会走路,总是要摔两下的,可看姑娘这样我也真是心疼。” 二夫人倒是觉得幸灾乐祸,陆万林对陆宝菱真是纵容的没边了,连她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如今见陆宝菱吃瘪,心里怎么能不拍手叫好呢。 又对李mama道:“咱们家的姑娘里头,大姑娘是不必说了,二姑娘性子温婉,就是如玉也是该听话的时候听话,偏三姑娘特立独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整天只知道玩,如今瞧见没,连二姑娘都看不下去了,看来啊,这姑娘家还是要端庄贤淑为重。”李mama只能陪着笑着说是。 陆万林自然也是知道的,对于陆宛君的教训是既赞成又反对,一时间倒没说什么,陆万林虽一直遗憾没有孙子继承香火,可实际上早就死了心,只把四个孙女当成最亲近的人,陆靖柔是他一手教养,陆宛君也是聪明伶俐,不用cao心,陆如玉有亲父母扶持。 只有陆宝菱,本就不是聪明的性子,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最是可怜,陆万林也不禁更怜惜一些,可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养成了陆宝菱如今的性格,除了玩,对于其他的都没什么兴趣,也不知是不是害了她。 陆靖柔回娘家,便觉得奇怪,怎么上下气氛怪怪的?陆如玉亲自出来迎接的,偷偷道:“二jiejie把三jiejie骂了一顿,如今三jiejie正伤心呢,祖父也不管,幸而大jiejie回来了,好歹劝一劝,我都好几天不敢去找三jiejie玩了。”陆靖柔觉得纳闷:“你说宛君把宝菱骂了一顿?” 陆如玉心有戚戚然:“可不是,那天二jiejie要三jiejie学着看账本,三jiejie说没意思,要去沈家玩,二jiejie就把三jiejie骂了一顿,说她只知道玩。”她还从没见过二jiejie发脾气的样子呢,可真是吓人。 陆靖柔心下了然,径直去了陆宛君的屋子,陆宛君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懊恼,劝诫陆宝菱有许多法子,可她偏偏选择了最烂的一种,她也是太着急了,上回大姐夫来家里,看着宝菱的眼神就不对,宝菱不懂这些,她却看的分明,生怕大jiejie因此和宝菱生分了,这才起了拘着她的心思,没想到倒是适得其反了。 见陆靖柔过来,陆宛君便有些黯然,陆靖柔笑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你骂得好,要是我的话,还要打她呢。” 陆宛君叹气道:“我是太心急了,宝菱这么没有心计,在家里还好,出门岂不叫人哄骗了去?我真是担心。”陆靖柔道:“别的不说,单不爱念书这一项,就够叫人头疼的了,我这次来也是为着这事,她总是这么闲着也不是法子,我想和祖父商量商量,给她请个严厉的先生教导两年。” 陆宛君赶忙说好:“先前请的先生性子太好了,又知道宝菱最得祖父喜爱,都不敢管,找个知识渊博的,性子严厉的,能管住她。”又有些犹豫:“先生不会太严厉吧?” 陆靖柔笑道:“非也非也,我可不是给她请念书的先生,而是教导礼仪规矩的女先生,前阵子陈家来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家里落败了投奔来的,姓李,有三十多岁了,原先也是江南世家大族的女儿,是陈家旁支那边的亲戚,丈夫死得早,一直守节到现在,看规矩礼仪,人情世故都是不错的,我想请了来跟在宝菱身边,也不用可以的教什么,平日里耳濡目染也就够了。” 陆宛君道:“别是穷门蔽户出来的吧。”陆靖柔笑道:“我冷眼看了几天,人穷志不穷,很是有气节,不然我也不说这个话了。” 陆宛君道:“既是如此那就请了来吧,阿弥陀佛,也好叫宝菱有个管教的人,柳姨娘虽关怀备至,可在宝菱的教导方面,到底不成。”陆靖柔也很是赞成。 陆靖柔又去了陆宝菱的屋子,陆宝菱正在临窗炕上玩九连环,见了陆靖柔进来赶忙藏了起来,拿起了炕桌上的绣棚装模做样的绣起来。 陆靖柔笑道:“跟我还遮遮掩掩的?”陆宝菱怏怏的,全然不见之前的活泼伶俐:“我也想学,可是好难啊,我可没那个耐心。” 陆靖柔道:“你也不必灰心,人各有所长,你不擅长绣花,也不用勉强。”陆宝菱展开笑颜:“大姐说的话最合我的心意。”陆靖柔忍不住戳戳她的额头:“你呀,我怎么听说你惹了宛君生气?” 陆宝菱不敢反驳,嘟哝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陆靖柔笑道:“且等你再玩两天,等先生请来了,就好好的给你紧紧皮子。”陆宝菱惊诧:“先生?什么先生?” 陆靖柔笑而不语,又去了陆万林的书房,陆万林正在练字,见陆靖柔进来,笑道:“见过她们两个了?”陆靖柔笑道:“原来该先来给您请安的,我一听两个人闹了别扭,就有点担心。” 陆万林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宛君有宛君的道理,可宝菱也着实可怜。”陆靖柔笑道:“那您就别为这个cao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又把李先生的情况说了一遍:“……我想请过来,一年也不花几个钱,陪在宝菱身边一来是解闷,二来也是跟着学学人情世故,总不是坏事。” 陆万林直说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我是最放心的,宝菱要是不答应,你叫她来找我。”犹豫了一下又悄悄道:“论理这话我不该问,只是你也嫁过去几个月了,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陆靖柔红了脸,嗔道:“我如今忙着接手管家呢,哪有那个功夫。”陆万林叹道:“管家什么时候都能管,关键是早些生下嫡长子,站稳了脚跟才成,这话原不该我说,可咱们家你也知道,唉,也就我能给你说说了。” 陆靖柔没有做声,半天才道:“您放心,我不生下嫡长子,别人就不会生出儿子来的,再者,陈文宁也就两个通房丫头,都用着汤药呢。”陆万林点点头,道:“要是他敢欺负你,或是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陆靖柔办事一向利落,过了两天便带了那个李姓女先生来陆家拜访,陆万林亲自瞧了,穿着一袭青衣,打扮的干净利落,一双眼睛平如湖水,不见波澜。 陆万林又细细的问了她的出身,李先生一一的答了,陆宝菱躲在屏风后头偷瞧,陆如玉凑在跟前,小声道:“我看这个先生很是和气。” 陆宝菱道:“那也是看着和气,要是背地里打我手心呢?”陆万林抬眼瞧见陆宝菱,便朝她招手笑道:“宝菱过来。”陆宝菱只得过去,先行了礼,陆万林笑道:“这便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女,以后还请先生多多费心了。” 李先生起身敛衽行了半个礼:“世子夫人已经交代过了,我自当尽心尽力。”陆万林又叫陆宝菱给李先生行礼,又请了柳姨娘来相见。 柳姨娘知道陆靖柔给请了个先生,是既高兴又担心,这次一看,李先生也不像那等严厉刻薄的,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只高高兴兴地等着李先生给陆宝菱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