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的表情有些舒缓，他盯着对面的监控镜面里的自己，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情景，“偷看的过程中我也深受启发，本来一直都很阴郁的我也开始试着与人交往。我对彭泽那孩子特别的钦佩，他阳光乐观，特别具有感染力。后来我主动去和他聊天，他也不因为我的丑陋而排斥我，还跟我讲了他的理想，他说他一直想像他的偶像那样做这样一份有意义的事业。我问他，他的偶像是谁，他却很神秘，不肯告诉我。”

顾涵浩的心有些抽痛，彭泽口中的偶像恐怕就是他的表哥苟文斌。彭泽也想从事苟文斌的工作，他是个热心肠，一心只想要帮助那些有深陷心理困境的人，所以才提出要趁大学开学前的暑假去苟文斌那里做义工。顾涵浩心想，幸好此刻凌澜不在场，否则她听到这样一番话，得知当年彭泽居然崇拜着苟文斌这个小人，一定会心痛难当。

“可是很快，那间教室里的活动就开始变味了，”张晋把目光转移回对面的顾涵浩和袁峻，“本来每到周二的晚上，教室是不会去人的，彭泽跟我说过，周二是休息日。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周二也会有些眼熟的人来，我更加好奇，仍旧上去偷看，结果就看到了有个男人在宣讲一些巫术历史发展史什么的，他讲得头头是道，颇有大学民俗讲师的那种感觉，再加上他讲的内容很有吸引力，经常加入一些离奇故事，不单单是教室里的人听得入迷，就连我也听上了瘾。”

顾涵浩终于等到了关键的内容，他在心底里揣测着，这个貌似讲师的人一定是有一定文化底蕴的人，说不定还有一定的人格魅力，他能让这些人对他产生认同感和信任感。难道这个人就是苟文斌本人？

“这个人是谁？是苟文斌吗？”顾涵浩急切地问。

张晋很快摇头，“这个人我没怎么看清楚，因为他每次都带着个黑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还戴着一个厚厚的黑框眼镜，他的胡子很浓密，遮住了半张脸。但是我肯定不是苟文斌，一来是身高不同，苟文斌个子高，那个男人只是中等个头，二来说话的声音也不同，听声音，那男人应该是年过四十的样子，苟文斌的声音年轻一些。”

“后来呢？”袁峻想让张晋的讲述快点继续下去。

“后来他们就不仅仅限于讲巫术的知识，而是付诸于实践了。那个时候，大家全都跃跃欲试，终于有一次，在讲完理论之后，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多吧，那个男人开始主持一场祭祀仪式，参与其中的人马上变得很诡异，他们全身微微震颤，表情呆滞，嘴里不停念叨着他们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他们大概有多少人？”袁峻终于跟着进入了状态，对案情产生了兴趣。

张晋思索了一下，“大概十二三个人吧，这些人本来是其余时间才参加互助会活动的人，大概是口口相传得知了周二晚间的活动，自从他们参与到周二的活动中来之后就不再去参加彭泽互助活动了。彭泽还以为这些人中途退出是因为他们已经对生活重拾信心。”

“你之前说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你是怎么发现的？”顾涵浩所指的蹊跷自然就是LSD。

“不去亲身体验的话我恐怕真的会相信巫术的存在，”张晋深深叹气，“终于我被屋子里的人发现了，那个戴礼帽的自称巫师的男人把我拉了进去，他很友好地在饮水机那里给我接了一杯水，我喝了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光明正大地先听他讲了一大堆有关巫术的知识，然后又是在11点左右，我随着他们一起，开始在巫师的主持下进行通灵仪式。”

袁峻的兴趣高涨，他还不知道这其中有LSD的存在，以为真的是某种高级的骗术，于是急切地问，“你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张晋惭愧地点点头，“是的，我也看到了，周围的一切都有了生命，他们在我面前扭曲跳跃，所有的色彩就像晕染了一般，变成一个个漩涡在我眼前旋转，就好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我耳边还听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巫师的声音一会变成清灵悠远的女声，一会又变成曼妙的音乐，我觉得浑身轻飘飘地正在进入那个世界。而后我就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幽灵，他们的躯体可以任意变换出各种形状，他们幽幽地哭泣，甚至，我还看到了我死去的母亲。”

张晋的话音刚落，袁峻便冷哼了一声，他有些失望，这根本不是什么高级骗术，而是最低级的手法，直接用迷幻剂让人产生错觉。

张晋很投入，投入到好像是仍旧怀念那种感觉，顾涵浩觉得这几年来张晋每天都面对着LSD，说不定也曾禁受不住诱惑，和小红一起服食过。

“一连三次，我体会过那样的感受之后我终于发现了端倪，问题就出在饮水机那里，不光是我自己，我观察过，不喝水或者只喝了很少的人几乎很难进入状态，喝得越多的人反应就越剧烈。最后一次，我假装喝了水，于是便彻底明白了一切，选择退出。”

袁峻拍了桌子，抑制不住气愤，“你自己退出就完事了？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劝其余人也退出？”

张晋深深埋下头，“我是想过报警的，可是，我怕惹麻烦，所以一直在怀疑。紧接着第二天一大早，苟文斌便找上了我，要我为他保守秘密，否则的话，他背后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别说是我，他告诉我就算是他也斗不过那力量，弄不好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我本来也不想掺进这么危险的事情之中，我答应苟文斌什么都不会说，可是他好像不相信我的样子，他竟然知道我喜欢小红，他说可以让小红心甘情愿跟着我。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用小红制约我，一旦我把他的秘密说出去，我也将会失去他给我提供的药品，进而失去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