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心中有事,即使是因为体力和精神力的双重透支而昏迷,梦境也仍旧混乱且短暂。 自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悬崖顶上透下的日光只带着浅浅的黄色,离夕阳西下显然还是有一段时间的。 月婳自尸堆上爬起来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先前跟巨蛇战斗的地方。 巨大的蛇身被炸成了血rou模糊的烂rou,从地下翻起的残尸乱七八糟的覆盖在上面。 死了吗? 那就好。 松了口气以后,身体的疼痛如潮水般再次涌上,脑袋里也仿佛有无数的亡魂在不停叫嚣,晃荡了一下,月婳再次坐到在地。 一个白影晃到了眼前,纤细的骨骼上,没有丝毫战斗过的痕迹。 下颌骨轻微的开阖了一下,发出喀拉一声,然后又转到了月婳身后。 视线下意识的随着唯一活动的小骷髅移动着,然后脑子里什么事情猛然翻腾而出。 对了! 凌夕! 再也顾不上疼,月婳连滚带爬的从尸堆上跑了过去,手忙脚乱的扒拉起了自己刚刚盖住了黑色身影。 哪里? 这里,对了—— 还好,还在! 可是刚松了一口气之后,紧接着又是全身冰凉的紧张。 凌夕黑色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浸透,因为从高处跟树干撞击过,所以胸口下陷成了奇怪的形状,往日里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如今只看得见苍白,紧闭的双眼看不到任何一丝生气。 “砰!砰!”月婳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你还活着。你一定还活着。 我知道你不会留我一个人的。 “砰!砰!” 颤抖的手一点点朝着凌夕的鼻端伸过去,但是触手冰凉的感觉却几乎让她绝望! 良久—— 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 短短的一瞬间。在月婳的世界里却长的好像是一生一世一般,长到足够她生生的跌进地狱,并在里面尝够那种孤独绝望的滋味。 眼前一阵发黑,月婳下意识的朝着凌夕爬了过去,缓缓的搂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熟悉的容颜怔怔的发起呆来。 你已经不在了吗? 我以为你一直都会留在我身边的。 你说过不会让我死,你果然做到了啊…… 可是……这样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又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 “孟哥?!” 听到熟悉的咳嗽声,即使在黑暗中完全无法视物。孙尚香也明白过来面前的人是谁了。 黑暗之中,有一瞬间的沉默。而后,孟诚再度开口了。 “不是?咳咳……不是蔡渊?”他试探性的问道。 “孟哥!是我,孙尚香。”孙尚香摸索着蹲了下去,然后她摸到了濡湿的血液。 “你怎么会来这里?” 孟诚的思维有点混乱,甚至以为自己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听到了幻觉,但是为什么会是孙尚香?不管是哪门子的幻觉他都不至于会看到她吧? “这个等会再说,”手上濡湿的触感让孙尚香有种不祥的感觉,然后她朝着印象中的方位抬起了头。黑暗之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米果应该是呆在那个方向:“米果?孟哥怎么了?” “……有,有石头砸在身上了。”米果的声音有点发抖,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人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什么地方?能搬开吗?” 没有回答,孙尚香听到了米果吸气的声音。 “别管了,我活不了了。”孟诚的声音里有些焦急:“米果也来了吗?这么说是月儿回来了?” 听到这话,孙尚香顿了一下,她忽然感觉现在让孟诚知道外面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处。 “嗯,回来了。”好像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孙尚香飞快的接了下去:“蔡渊死了,月婳他们还有些事情在处理,这边的城墙角因为战斗塌陷了,所以我跟米果下来看看。” “真的?真的吗?那就好,咳咳……那就好!”孟诚沉默了一下,忽然又说道:“你们……咳……是自己找下来的?这么说,他们真的都死了啊……” “孟哥,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孙尚香抬起了头,再次朝着一片黑暗之中看了过去:“米果?米果?” 然后她听到了米果抽泣的声音。 “咳……呵……别难为……难为她了。”孟诚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往日的爽朗,艰难的咳嗽了几声,他接着说了下去:“我走不了了。” 一只手,从黑暗之中伸出,死死的抓住了孙尚香,然后她听到了孟诚断断续续的声音。 “告诉月儿……这里……剩余的,剩余的……咳咳……粮食,都……都在这里……” “我知道了。”孙尚香感受到抓住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 “不用在意基地的事情……那只是我自己的执念……咳……她自己……咳咳……好好的……活着,活着……就好。……” 惊讶的看了黑暗一眼,孙尚香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 她以为像孟诚这种人,会要求月婳担起这个基地的未来。 “……呵呵……哈哈哈……咳……咳……”越来越严重的咳嗽中,孟诚声嘶力竭的笑声在不断传来。 “只要她……自己……好好……活着……就好了……” 逐渐微弱下去的声音,孙尚香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到了自己的手上,而后,紧紧抓着她的手慢慢的放了下去。 不用管基地的事情啊……只要自己好好活着就好了吗? 这么一个老好人般的人,最后的时候却说出了这种极端自私的话来。 孙尚香握着孟诚已经再无力气的手,感觉好像忽然懂了什么。 “我会转告她的。” 她站起身,看向了茫然的黑暗,声音平静而冷漠:“死了吗?” 回答她的,是米果越来越严重的抽泣之声。 “走吧!” 冷淡的声音之后,孙尚香回头走向了来时的路。 孟诚最后那种声嘶力竭的笑声…… 他是在嘲笑自己无聊的坚持和努力吗? 原来所有的一切追寻和责任就只是浮云而已,到最后,最大的爱不过是对于简单快乐的活着的祈福。 好好的活着啊! 这几个字看似简单,但又何其的难啊! 月婳,希望你没事吧! 死的人,已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