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告诉我,易载阁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他也从未踏足过那里,据他人说,那是一个既游离于三界之外,又渗透在三界之中的奇怪存在,人、鬼、神,都可以去那里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是同样的,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过因为人类的贪欲,在早期从那里买到东西的人消失后便不曾再有人类踏足易载阁了,因为就算人类得到了一样珍宝,也会为失去的另一样东西懊恼不已,会跑回去和店家理论,店老板慢慢觉得有些乏味和不耐烦,于是鲜少再接人类的生意,也从道上封锁了对人类散播消息的渠道。这就是为何,好多人未曾听说过易载阁的缘故。 易载阁亥时开门,寅时闭店,我看看时间,我们吃完饭出发去那里就刚刚好,于是嘴里塞着食物对杜若说道:“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就去那里吧。” 杜若看着我,又盛了碗汤,随手递给我说道:“好。” 我想了想,觉得如果带着八角去可能不太方便,我怕自己万一家当不够付那什么香的价格,又没什么可以用来当的东西,一不小心就把八角抵押了,那样的话,恐怕未来良心多少要痛一痛的,于是转身对着八角说道:“八角,你留下来看家。” 八角抬起小脑袋,有些委屈地看着我,大概是在想,我究竟去什么好玩儿的地方,都不打算带它,于是我邪邪地一笑,补充了一句:“为了你好。” 大概是我那笑太意味深长了,我明显感到八角大人虎躯一震,乖乖趴在一边不再说话了。我想了一下,又冲着小橡皮人说道:“你留下来陪它。” 八角马上对着小橡皮人不友好地叫了两声,小橡皮人表现出有些胆小地样子往后缩了缩。我感到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了两下,于是说道:“你们俩个,乖乖在家呆着,要是没什么事儿干就把房间收拾一下……”我环绕了一下房间,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 “呃……不然就看看电视好了。”呃……电视好像刚被杜若毁了,突然想起这事儿我便转过去对杜若说道:“喂,妖精,赔我电视。” 杜若抬起头看看我,装作没听见。 “赔我电视!我要最新款,55寸的!”我顿了一下,然后指着小橡皮人和八角,拿出主人般的威严(不对,我本来就是主人,什么叫做主人般的威严)说道:“还有你们俩,我不管你们做什么,总之,给我乖乖看家!” 吃完饭,我和杜若便出了门往易载阁走去。我们回来后北京下过一场大雪,这几天那大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干净,寒冷地空气把路旁的路灯拢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晕,看上去有些朦胧之美。我抬起手,对着光看我的五个手指,顺着手指看到了左手腕上的那串青灰色的佛珠,司徒萧,我们回北京了,你感觉到了吗? 我和杜若来到菊儿胡同的深处,然后便看到了那个突兀地挂在某个不知名屋檐下地白色纸灯笼,灯笼的上面用隶书赫然写着一个载字。杜若于是在那灯笼下方的墙壁上敲了三下,停顿后又敲了六下。我看着稀奇,低声问杜若道:“这是什么规矩?” “这是易载阁老板定下的规矩,三六九,三、六,就(九)来。”杜若亦轻声回答我。 我心里觉得有趣,真是个妙人儿,连进门的口诀,都弄得这么有深意。不一会儿,那灯下的墙壁突然移动了,先是向外凸起,后又向左侧移动开来,随后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着灰色斗篷的小哥,小哥手里拿了一个小号的白色纸质灯笼,那灯笼同墙壁上挂着的灯笼样式相同,上面都用隶书写着一个载字,橘黄色的灯火在灯笼里摇曳着,忽明忽暗的,在这几近深更的夜晚里显得有些诡异和恐怖。 小哥看看我们俩,目光在我身上驻足了几秒,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来者何人?” 杜若答道:“做点生意喝点酒。” 小哥继续说道:“掌柜不接外客。” 杜若看看我,然后回答道:“陪客,无碍。”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用眼神询问他,他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说话。 小哥于是说道:“客官随我来。” 我们便随着小哥进了墙壁上的石头门,在我们刚进入石头门后,那身后的墙壁便重新关闭,密闭的严丝合缝好似从未开启过。 顺着墙壁后的狭窄石头楼梯向下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一条阴小的平面小路,约着走了又有几百米的样子,眼前才出现了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古式风格,虽是木质的建筑,却刷了一层金粉,整个小楼显得富丽堂皇,飞脚流云,煞是气派。 那楼的门脸上,不知哪个书法名家提了一副对联,上联是“珍奇世宝不过悲欢一瞬”,下联是“千秋万古亦如酒过三巡”,横批则是“镜花水月”。 我又读了一遍对联,这老板不简单,不过简单的人也无法开这么个酒楼,一开就是几百年。我心里对这酒楼老板越发好奇起来,于是对带我们来的小哥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小哥看看我,冷冷地说道:“我只负责引路,其余的你问跑堂的。”说完便消失了,我猛眨了几下眼睛,我根本没看到他走路,他就不见了! 我有点儿语无伦次地问杜若道:“他,他,怎么消失的?” 杜若一副嫌弃脸瞟了我一眼,说道:“开这么个酒楼的,连老板到小哥,能是人吗?没见过世面。” 一句话噎得我无言以对,多少也是经历过生死大场面的人,怎么变得如此不淡定,一定是这两天饿晕了,一定是! 于是我便跟着杜若走进了易载阁,进去以后我才发现,那小哥,只是冰山一角。进了门才是别有洞天,比方说,靠窗的位子,坐着两只长尾巴老鼠,很淡定地瞥了我们俩一眼,然后接着用日本语聊天。店中间的一桌子就更热闹了,全都是貌美艳丽的姑娘,一双双桃花眼看到杜若进来后就不停地在放电,当然,后面的一簇尾巴也在空中妖娆地舞动着,如果你以为这是一群九尾狐,那就错了,毕竟她们的尾巴数量不同,七条八条的都有,最少的也就五六条,九尾狐那么少见,怕是成仙了就去找别的消遣乐子了吧,那还用来这里喝酒啊。 大堂的角落则坐着一个独自喝闷酒的人,喝一会儿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再喝一会儿,老哥看着挺可怜,估计是啥事儿没想开自己吊了自己,绳子还在脖子上套着,粗粗的一根,此时看上去像个小围脖。 我咽了咽口水,此时感觉嗓子有点儿紧,活这么多年,人鬼妖仙的也没少见,但是这种大杂烩聚在一堆儿喝酒的情形,生平还是头一次见,新鲜是新鲜的,但是多少有点儿紧张,毕竟就我这么一个活人,万一哪个哥们姐们嫌下酒菜不够,将我卸了组成一盘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何况我现在既没法力,还连魂魄都不完整。 许是我们站在门口时间太久了,我感到周围有异样的目光向我们投射过来,为了我的小命,我对杜若说道:“走,我们先找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再谈别的。” 杜若也感觉到了异样,于是应和道:“好。” 我便挑中了左侧墙边的位置,拉着杜若走过去坐了下来。我们不过刚坐下,便从地底下冒出一个小个子伙计,满脸堆笑问道:“两位客官,吃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