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卿就这样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师妹们都无法知晓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便纷纷跑去问师傅,师傅也只是摸着自己的胡须,轻声地叹了口气,没有任何言语。 一个月后,雪卿从房间里走出来,宛若另一个灵魂附体,她步伐迅速而干脆地穿过所有的房间及厅堂,在师妹们没有意识到并反应过来时,独自一人走出了所住之处的大门。 其实师妹们没有反应过来也实属正常,因为任何一人见过雪卿,都会认为现在的雪卿与原来的并非同一人,尽管她的五官依然美丽如初,气质依然是清冷的,但是原来的清冷中,多少还有着一丝如沐春风的暖意,而现在的雪卿,整个人就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所到之处,眼神扫过之地,如万年冰川,寸草不生。 从雪卿踏入凡间与峋间交界处那一刻起就动用了法力,不过一刹那的功夫便来到了一间古旧小寺庙的佛堂。佛像前,一跪着的僧人正在做早课,手里捻着佛珠,唇音轻启,念的是《妙法莲华经》,“庶得早净六根,仰慈尊之嘉会。速成四德,趣乐土之玄猷。弘赞莫穷,永贻诸后云尔。”,命运的转盘,自有它的安排与轮回,始为缘来终是缘。 灵戒感到身后有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来者,便是看见了那眼神复杂,既有着冰冷又隐含不甘的雪卿。灵戒与雪卿对视了几秒,他本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将头转回,对着佛像,继续念起经文。 这不过短短几秒的对视,让雪卿本想问个清楚明白的心意灰飞烟灭,以前听过那样多诉说凡间男子无情的故事,怎的自认为活得通透明白的自己就偏偏没有看清楚呢,她想起曾经许久前,一位师姐对自己说过的话,凡间男子的心,最是凉薄。也许是太过久远了,也许是被小娅的感情触动了,这句话,竟被尘封在脑海中,生生忘却了。 依然是不甘,雪卿想不清楚也无法明白,难道那样温暖与善良的灵戒全部都是假象吗?在做了这样辜负的事情后竟依然可以坦然地继续参拜佛像,诵读佛经,心,便是如此坚硬,没有一丝愧疚吗? 雪卿拿出自己的法器,一朵铜色莲花转盘,青葱的手指一划,那莲花上的花瓣便化成千只利箭,悬在空中将灵戒包围了起来。灵戒自然是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却也没有做任何表示,捻着佛珠的手不过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转动了起来。 雪卿只需再轻轻滑动一下手指,就可夺了灵戒凡身的性命,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若是真的开了杀戒,自身的修行也将化为乌有,并堕入地狱,永不超生。雪卿自然知道这些,但也无畏这些,不过,死,真的是最痛苦的吗?一个念头在雪卿的心里滋生起来,她心中有了答案。雪卿收起法器,手指轻轻一划,铜色莲花的花瓣便瞬间回到莲花转盘上。她朱唇轻启,嘴角微微带着笑意,一字一句地对灵戒说道:“佛法无边,我愿助高僧早日得道。”话音刚落,雪卿便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峋间,一白衣仙人问雪卿,“雪卿,你可知道你若执意如此,千年修行将毁于一旦。”落音之处的白衣仙人,鹤发束于顶,一身仙骨立于苍茫天地间。 “师傅,徒儿已经决定。”青衣女子神色凌然,眼神里透着坚定,清冷的面容难掩绝色。 一念生恋,一念生痴,一念生怨。 天地间不知何时飘起了大雪,这一白一青,一老一少的人屹立在风雪之中,再无半点声响,好似有两股在暗中决斗的念力,谁也不肯退让一分。 约一炷香的时间后,老者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执念一瞬间,望你日后不后悔此决定。” 莲花座前,佛祖问到“雪卿,你可决定?”“佛祖,雪卿已决定,请佛祖让雪卿化作香炉,与灵戒日夜相对,此生无憾。”座下一青衣女子态度绝然。 佛祖看着青衣女子,眼神复杂,嘴角似笑非笑,“世间男女多为情所困,幡然醒悟时方知一切皆如镜花水月,你既执意如此,我便成全你。”佛祖挥袖一拂,座前再无青衣女子。 次日,一古旧寺庙佛龛前,出现一盏青瓷莲花点香香炉,一布衣高僧来做早课,抬眼见到香炉,隐隐发出青色光芒,默然一刻,低头继续捻起了佛珠。 —————————————————————————————— 我睁开了眼睛,周围是冰冷的河水,也许是我吃了九露真莲的关系,尽管在水下呆了许久,却也丝毫没有感到呼吸停滞,那九露真莲,不止保护了我的生命,还让我重拾了曾经的记忆。我苦笑一下,真不知是否该感激司徒萧给我这九露真莲。我现在已经可以非常确定,我,就是前世的雪卿,而司徒萧,便是那灵戒。不过我依然无法知晓,那雪卿化为香炉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才出现了今天的我,而那灵戒,却又是怎么还了俗。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份心念灰飞烟灭的感觉已经重新回到我的身体,我感到自己的心脏逐渐地蜷缩成一个小点,整个人已经被淹没,淹没我的不是河水,是从内向外涌出的悲伤。 我拿着重新经历前世今生,历尽生死才换来的水元素,缓缓地游到河岸,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回到刚才的小坡上。我的身上滴着水,周围的空气非常冰冷,不过这些都让我毫无知觉。我挑了块空地坐下来,抬头看着天,看天上的星星一点一点地消失,东边开始渐渐透出微微的橘红色。 天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掀起新的篇章,但是这一夜,似乎无法被忘却,并且这一页,似乎永远也翻不过去了。 南宫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的头发还没有干,一绺一绺的散在肩上,我想我的脸是苍白的,此时的我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女鬼,从水里捞出来的女鬼。我身上的衣服还半湿着,并且自己一个人傻傻地坐在小坡上对着天空发呆,身边是散落的铜心莲花和四元素,水元素被我紧紧地攥在手里。 这个情形将所有人吓了一跳,南宫看到我这个样子被吓坏了,忙问我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这身上都是湿的。” 说完便是想要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东方令拉住了她,准备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给我。我在人群中找到司徒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为什么自己走了?” 司徒萧听到这话显然楞了一下,在听清楚我说的话后,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感觉我既陌生又熟悉。 我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眼神很熟悉吧,尽管我没有她的容颜,看你的表现,想必你也是想起来雪卿看你那最后一眼了。” “我……是有苦衷的。”司徒萧几乎是喃喃自语道。 “苦衷,呵,所有恶人做事皆有苦衷,她死了,哦不,也没有完全死,不然我就不存在了,不过她本可以在峋间修行一辈子的。”我字字句句如刀般锋利。 “我本以为……我也不想有这样的结果。”司徒萧的话语显得越来越苍白无力。 “五元素已经集齐了,完成了你的千秋大业后你就给我滚回到你该呆的地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生生世世。”我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些话。 其余几个人虽然听不太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但是也多少猜到了一些,为了不让这里的气氛继续尴尬下去。南宫开口说了话,“先回客栈吧,你浑身都湿透了,需要换身干净衣服,不然就着凉了。” 我没有再说任何话,任她拉着我走回到客栈,像个木偶般由着她将我拾捯干净。一宿没睡的困倦此刻尤为明显,于是我便躺下昏头睡了过去。 也许是那回忆的经历消耗太大,我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时分。稀里糊涂地吃完晚饭,几个人便聚集到我房间内,想要揭开那最后的谜底。 自从我重拾起曾经的记忆后,我便对司徒萧视若罔闻,不再理会他,不与他说话,更是忽略起他的存在。就算他几次用恳切的眼神想要我听他讲些什么,我也均是以无视的态度拒绝了。 我将五个元素全部放入铜心莲花对应的孔洞内,在静止了几秒后,那莲花罗盘便疯狂的转动起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莲花罗盘转动后并没有停止,而是在莲花的上空,出现了几行用小篆写的小字。 “混沌之元,三界之始,六道之伊,业力不断,缘孽不灭。” 在几个小字停留了一会儿后,那小字便若洗净墨的绢布,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不曾出现过。 接着便在那铜心莲花罗盘的上空出现了一道影像,那是一扇形状诡异的大门,在那大门上,雕刻着形状复杂,神情狰狞的罗汉,门楣处刻着几个字,那刻着的字是我看不懂的语言,我便下意识地问了句:“这是什么地方?” “是墨脱,那里刻着的是藏文,博隅白玛岗,隐秘莲花盛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