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也都已落下地来,长剑回鞘,江无迹叮嘱了叶走几句,让她在旁边等候,自己率其他人走到无极阁之前,向李梦璇行礼,说道:“师父,弟子奉师父之命,率蜀山门下十五名弟子下山,往疫情所发之地施术救人,一并调查瘟疫源头,今不辱师命,回山向师父复命。” 李梦璇凝神听完,抬头扫视了一遍,皱眉道:“无枫和如衣呢?他两人怎么没有回来?” 江无迹道:“如衣半路之上耍了点小性子,自己先跑了,弟子命苏师弟去赶她,应该快回来了。” 李梦璇呵呵笑道:“这孩子,还是这么任性,也是为师和几位长老平日里对她骄纵惯了。当日派你等下山,若不是她左磨右泡,又有你在,为师怎么可能放她下山去?”顿了一顿,问道:“你这次下山,查出什么结果没有?” 江无迹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看见李梦璇瞪大了眼睛,盯着叶走,脸上竟隐隐泛红,心道:“师父是修真之人,怎会如此激动?以致真气激荡,难道是我未经师门同意就带外人上山来惹怒了他老人家么?”他见师父在众弟子面前有些失态,心中觉得不妥,便叫了声:“师父!” 李梦璇竟如醉如痴,盯着叶走,竟然丝毫没听见江无迹的声音。江无迹见他没有反应,又提高了声音,叫道:“师父!” 李梦璇闻听,这才如梦初醒,自觉失态,说道:“此等重要之事,你还是随为师进无极阁来详说,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众弟子齐声道:“是。”都散了去,江无迹回头向叶走点了点头,让她放心在殿外等候,叶走会意,也点了点头。江无迹这才放心,随李梦璇进入无极阁中,回头关上殿门。 李梦璇道:“无迹,此次下山,有什么发现没有?” 江无迹道:“禀师父,这次弟子奉师命下山,调查瘟疫的源头,虽未查明此疫是从何而生,却也发现一件重要之事?” 李梦璇问道:“哦?什么重要之事。” 江无迹不答,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块手帕,将手帕展开,里面是一只小小的虫子,通体墨绿,江无迹呈上前去,说道:“师父请看。” 李梦璇从他的手里接过,仔细端详了良久,又用鼻子嗅了嗅,只觉得恶臭难当,不由得眉头大皱。他沉吟道:“此事你如何看?” 江无迹答道:“师父,以弟子愚见,此虫像是古时传说之中的傀儡虫,然傀儡虫只是用来赶尸之用,绝不会触发如此猛恶的瘟疫。且此虫通体墨绿,像是被人下了恶咒,此人用咒术炼化傀儡虫控制人尸,绝不会怀着什么好心,这后面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李梦璇点头道:“你看得极准,此事事关重大,你没有向其他师兄弟透露过吧?” 江无迹道:“弟子知道事情严重,不敢让其他师弟知晓,而且他们大多数没有见过傀儡虫,弟子心想此事还是先回蜀山禀明师父和众位长老,再作定夺。只不过……” 李梦璇问道:“只不过什么?” 江无迹道:“好像苏师弟认识傀儡虫。” 李梦璇道:“他怎么说的?” 江无迹道:“弟子等奉命下山,刚到洛阳附近,四处打探,便听逃亡的百姓说有恶尸伤人,我当时心下奇怪,不是说是瘟疫么,怎么又有恶尸了?当时便和众师兄弟一起深入疫区,初见恶尸之下,也着实吃了一惊。从他们的衣着看来,竟是逃难的百姓所化。那恶尸不分缘由,见人就咬,弟子本想劝诫,奈何他们似乎根本听不懂人言,无奈之下,弟子只得将他们击倒,以图救人。哪知道他们竟然不惧刀剑,就算长剑贯穿身体,也只顾向前猛扑,我们大惊之下,都有些束手无策。后来还是苏师弟在旁边提醒,斩下了他们的头颅,这群恶尸才真正死去。之后又是苏师弟指点,剖开他们的头颅,弟子才在他们头颅之中发现了此虫。” 李梦璇默然不语,来回踱着步子,江无迹知道师父正在深思,不敢打扰,静静地立在一旁。过了良久,李梦璇才说道:“无枫这孩子和你们一样,从小在蜀山长大,按理来说,连你都不知道的东西,其他弟子就更不知道了。此虫的渊源,在蜀山文献之中也能查到,他要知道这点不难,可是他却知道这恶尸的破解之法,这倒奇了。” 江无迹道:“或许他也是在文献之中看到,只是弟子等并未留心,所以不知道。” 李梦璇摇头道:“绝无可能!蜀山立派两千余载,历代掌门都有文献留世,其中均未提到过此种恶疫。” 江无迹见师父说得如此肯定,心中也颇觉得奇怪,他问道:“那师父您的意思是……” 李梦璇说道:“既然之前从未发生过此事,那无枫这孩子说不定与此事有莫大的关联,你先不要惊动他,也不要告诉其他弟子,待我和众长老调查之后再作定夺。” 江无迹答道:“是。” 李梦璇又道:“此事还须彻查,这样,你休息两日,然后下山去往南宁州(今云南),这傀儡虫源自苗家蛊术,想来那里可能找得到一些线索。不过此行务必小心,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昆州刺史大姓首领爨(cuan四声,与“窜”同音)玩反叛,朝廷令史万岁率兵击之。诸夷献明珠请降,史万岁乃释爨玩而归。次年爨玩复反,文帝遣刘哙再次征讨。爨玩入朝后被诛,朝廷随即放弃南宁州之治,那里是化外之地,蛮夷者甚众,苗人擅用蛊和巫术,你等千万千万小心为上。” 江无迹道:“弟子谨遵师命。” 李梦璇柔声说道:“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无迹,你可知为师一片良苦用心么。” 江无迹心中如何不知,自己是下任掌门,此事蜀山上下早已知晓,师父屡此对自己委以重任,实是让自己增加阅历,更能胜任掌门之位。心中感激,跪下说道:“师父大恩,弟子铭记在心,弟子只愿长伴您老人家左右,为您排忧解难,心愿已足,岂敢有其他非份之想?” 李梦璇知他为人纯善,从不说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孩子,蜀山上下都知你是下任掌门,难道是儿戏不成?为师接任这蜀山掌门已近百年,寿算恐怕也就在这两三年之间,到时候蜀山的重担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你可知道?” 江无迹闻言,大惊之下,眼中已含满泪水,泣道:“师父,你……” 李梦璇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说道:“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我等修真之人也不过多活几年罢了,难道身在世外,这些事情你还看不透么?你起来罢。” 江无迹知道他说得在理,但事到如今,心中仍不免悲恸难过,自己从小无父无母,由师父抚养长大,他对自己慈爱有加,实是这世上最亲之人。思念至此,又不禁落下泪来。 李梦璇知道他的禀性,叹了口气,说道:“你呀……”话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对了,与你一同上山那女孩儿是谁?” 江无迹见师父问起,用手擦了擦眼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对李梦璇说了,这才说道:“弟子擅自作主,还请师父责罚。” 李梦璇笑道:“我怎会责罚你,我方才仔细观察了那女孩儿,听你说来,虽然脾气犟了一些,却也是良善之人。更何况她天赋极佳,他日成就修为,恐怕不在为师之下。也好,就让她入得门来,对你也是一种鞭策。” 江无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轻易就答应叶走入门,欣喜之下,不由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说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李梦璇见他又哭又笑,孩子一般的心性,心中不免又喜又愁,喜的是他纯善,愁的却是这种性格容易被jian人利用。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好了,你去把那女孩儿叫进殿来,为师还有一些嘱咐,到时候把诸位长老叫齐,选个吉日,让她行拜师之礼吧。” 江无迹听了,又磕了一个头,说道:“是。”这才站起身来,对李梦璇说道:“师父,弟子这就去叫她进来。”李梦璇笑着挥了挥手,道:“去吧。” 江无迹这才退出无极阁,合上殿门,转身向叶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