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里站了良久,感觉到周身的雾气渗入灵魂,清清冷冷,我的身边像是走马灯一样闪过万千的声音,一会儿是车马声,一会儿又是叫卖声,幻境还没有结束。 我定了定心,想着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云吞大蛇为了摧毁我心理防线所投射出来的幻影,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更加不好应对了。 周围的噪音逐渐地散去了,到最后只剩下一抹哭声,只听那一声,就感觉周遭被悲伤包围,一股让人无法挣脱的痛苦横埂在心头。 “哪个王八羔子在这儿哭!哭丧呢?”我把心一横,骂了一声,满眼都被黑暗给吞噬了,看不见人影,听得到哭声,未免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一吼完,哭声就止了,静了两三秒钟,一道光劈开了黑暗,一瞬间周围的黑雾全都散了,只见我站在一处城门前,前方是万千的士兵,城墙上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身穿赤红色的战甲,另一个穿着讲究的玄色长袍,战鼓声声,士兵们高喊着口号,像是一场出征之前的准备。 “你要走了。” “马上就会回来的,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年两载,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带兵出征,平常心,平常心就好。” “每一次我都是看着你离开,却永远也无法与你并肩而战。” “并肩而战?说什么笑话,国家没有可用的人才才需要皇帝亲自上战场,我还活着呢,要是让你跟着,别人岂不是说我世长安是个草包了?你就安安心心等本大爷回来吧。” “我信你。只是可惜了你,名为长安,却不得长安。” “等我把这天下铲平了不就能一世长安了么。帝君回去吧,这里风大,本将要率兵出征了,回来的时候帝君再来这里迎接我就行。” 穿着战甲的男人率兵出征,浩浩荡荡的军队尾随在他的身后,一转眼就走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只听得到有一声呢喃。 “我等你回来。” 还是那座城门,只不过这一次玄色长袍的男人候在城门下,从早上一直候到中午,从中午等到黄昏。 暮色徐徐降临,前方才闻得踏马之声,尘埃飞扬之中,一人骑着枣红马飞奔而来,一见他,玄色长袍的男人脸上露出喜色,只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却又立马恢复了冰冷严肃的模样。 “帝君你一直在这儿等着呢?抱歉抱歉,路上遇到一些事儿,军队都在后面耽搁了。” “我听说了,前路突然山洪大发,你率领军队抗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嘛,谁让我遇着了。我不是让探军告诉你我明日才到的吗,帝君守在城门干什么?” “我断定你会赶回来。” “还是帝君你了解我,这不我带了个小家伙回来,你看看。”说罢,穿着盔甲的男人将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拉到跟前来,“他是被敌国皇帝抛弃的孩子,才十几岁,我看他可怜,想收他作为义子,他身上有伤,可不能耽搁了。” “这孩子才小你几岁,你收他做义子?” “我就缺个儿子。” “也罢,随你。” 转眼之间,场景再次转换,帝君正在书房里练着字,只听一声嘲杂,一个小太监就被扔了出来,换上了便服的将军明显地有些怒不可遏。 “帝君你当真要娶连城?” “是。” “你当真要把我们过往的情谊弃之不顾?我跟连城青梅竹马,从小也是有了婚约的,现在你看江山太平了,就觉得我这个大将军没有用了,想要把我弃之如敝屐对不对?你要娶连城,我怎么办?我他妈怎么办?” “你非娶她不可?” “我发誓,非苏连城不娶!” “可笑。现在苏连城已经是俪妃,寡人不追究你觊觎皇妃之罪,你下去吧。” “你……你他娘的怎么……好,谢帝君不杀之恩。我他妈多谢你!愿你跟苏连城百年好合白头到老!老子当初的真心都他妈错付了!当初你被逆党刺杀,老子替你挡了所有的剑,救活了你你却抢了我的女人,我他妈真够失望的!” 将军走后,帝君原本执笔的手此时轻微地颤抖着,我是第一次看到张解齐哭的模样,就连哭这小子都他妈异常的平静,整张脸跟打了rou毒杆菌似的一动不动,只是那眼泪源源不断地渗出来,不多时连面前的墨也都晕染开了。一声也不吭,内侍的太监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生怕一句不对触怒了君王。 “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和我反目成仇……呵。” 一声惊雷响起,场景无声无息地转变,一个喝得烂醉的人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俪妃的宫里。不知何时太监宫女全都走的干干净净,像是有人专门备好了这个陷阱等着将军跳进去。 这天本来是帝君迎娶俪妃的大日子,晚宴散了帝君便回了书房,整夜未出,第二天等他接到太监来报时,告诉了俪妃宫,将军还未醒,赤身**地躺在俪妃的床上,锦被上落红显眼。等他来了,将军呢喃了几句,翻身又要睡,却被一盆凉水泼到身上,惊醒时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 “你在报复寡人?” “不,不是……帝君你……” “你不必解释。将军今日所做之事真让寡人寒心,寡人再也不想见到你,撤其将军之位,充军大漠,没有王命,不得回朝。” “帝君你听臣解释,臣的确没有报复帝君的心思,只是昨夜烦闷多喝了几杯酒,本想着来祝贺帝君与俪妃,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臣的确不是在报复帝君,帝君可以打我杀我,却不能说臣有心报复,臣就算说了再多违逆的话,心里依旧是忠于帝君的!” “那便好,俪妃不守妇道理应赐死,你若能亲手将她绞死,寡人便免了你所有的罪责。” “帝君请开恩!” “你当寡人不要颜面的?” “好,我跪也跪了,求了求了,难道帝君还真能赦我无罪不成?藐视皇家威严,罪臣死不足惜,叩谢帝君,不杀之恩!我走。望帝君保重龙体,不要牵连了国师,若是罪臣死在边疆,请允许罪臣的骨灰能够落叶归根。” “好,好,好!将军当真情深意重!” 说罢,帝君拂袖离去,将军跪地不起。一声惊雷起,天地都变了色,大雨倾盆而下,小太监想为帝君撑伞,却被一掌推开。 走在雨里,不过是不想让人发觉自己落了泪,不想把悲伤揭露给世人。他却不知道,出卖他的不是泪,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