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临睡前刘大仙人已经告诉我,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惊讶,我想着也许老人家已经知道这些,所以并没有打算将看到的告诉他。 可当我走出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刘大仙人正直直的看着我,直看的我毛骨悚然这才收回了目光。 “睡得还行?”刘大仙人脚边放着一个黄布包裹,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一套老旧军衣,除了包裹外,房间供桌上摆放着的毛笔砚瓦,也被他放进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制成的小盒子里。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道:“还不错,就是床板有点硬。” 刘大仙人又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昨晚居住过的房间,我这才发现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床,只有一张铺在地上的草席。 我记得我昨晚是脱了鞋上床的,那床大高度和我的膝盖齐平,房间里有一张散发着异常香的桌子和两张矮椅子。但这时候除了草席外,这些东西都不见了。 刘大仙人知道我此时心里,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后脑勺道:“车已经等在外面了,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该出发了。” 我纠结着床的事情,也没心思细细去收拾,一股脑的将带来的衣服塞进旅行包,跟着刘大仙人出了房门。 接我们的人还是昨天的那个民警,民警看到我后替我接过旅行包,捏了我一下脸蛋道:“浩然昨晚一定没睡好,都变成熊猫眼了。” 我挺喜欢这个娃娃脸的民警,但我不喜欢除了我妈和苏圆圆外的任何人捏我的脸蛋,我不乐意的退后了一步,娃娃脸也不在意,呵呵笑着替刘大仙人拉开了车门。 车还是昨天的那辆车,坐上后座的时候我又想起昨天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山神,想了想我决定跟刘大仙人借了镜子。 刘大仙人自然是知道我的小心思,毫不犹豫的将铜镜递给我:“先放你这儿,好好保管,千万不要弄丢了。” 我生怕他反悔,夺了镜子捧在怀里,看到刘大仙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我才不好意思的将铜镜拿起来,朝旁边的座位照去。 只可惜,昨天看到的那个身影已经不在那里,我失望的摇了摇头,准备将镜子收起来,可在镜子晃过我眼睛的一刹那,我清楚的看到在车后座的空隙处,有个不过六七岁的,梳着羊角辫穿着红肚兜的小女孩支着下巴爬在那里。 我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去,原来真的有一个昨晚试图摸我脸的小姑娘爬在那里。 俗话说见怪不怪,在接连两三次看到这些东西后我的畏惧心已经渐渐散去,而且我的本性其实很大胆,那晚只是头一次遇到不明的东西,所以才会感到恐惧。 我犹豫了一阵,伸出手朝那个位置缓缓摸去,手指在碰到小姑娘的鼻子的时候,正托着下巴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小姑娘皱了皱鼻子,不满的挥手把我的手掌拍开了。 与此同时,我脑海里响起一个稚嫩可爱的女童音:“干嘛摸人家鼻子?” 我刚要开口说谁让你昨晚要摸我脸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在我脑海响起:“不要开口说话,直接想就行。” 我感到很新奇,便遂了它的意愿:“为什么不让开口?” 小姑娘可爱的咬着下嘴唇道:“没有为什么,反正不许开口。” 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怕我师父看到你。嘿嘿,就算我不说话,我师父同样知道你在这里。” 小姑娘眨下眼睛:“谁说你师父能看到我?” 呃?我看看正背对着我的刘大仙人,再看看镜子中的小女孩,想了想喊了声师父。 刘大仙人回过头,不解的看着我,镜子中的那个小姑娘正得意洋洋的对着我吐舌头。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我们还要走多久。” 从师父口中得知一个我不想听到的答案后,我愁眉苦脸的看着镜中的小姑娘,抑制不住的好奇:“为什么我师父看不到你?” 小姑娘偏着脑袋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在他木屋内定居后他就一直没有发现我。也许你师父是个骗子,嘻嘻。” 我争辩道:“我师父才不是骗子。”话虽这样说,但我心里还是将信将疑。 小姑娘笑嘻嘻道:“傻,我逗你呢,你师父当然不是骗子,他可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呢。好了,白天好困,我要睡觉了。” “哎……”我刚刚才起了聊天的兴趣,小姑娘却不由分说的从镜子里消失了。 …… 警车一直将我们送到县城里,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县城,但每一次来县城里所有的新鲜事物都让我倍感兴趣。如果没有发生这档子事,今年夏天我就该从村里的小学毕业,到县城里来上中学了。 在我们的那个村子里,孩子们上学都很迟,一般要在7、8岁的时候才会进小学,那时候小学只有五个年级,但为了响应当时国家的号召,我们学校又加了学前班和大班两个年级。 我是七岁上的小学,胖子比我大一岁,村子里的女娃是不让上学的,但苏圆圆从小在我家院里长大,我妈待她就像亲女儿一样。所以在村里颇有威望的我爹说服了苏圆圆的父母,让她成为了我们班硕果仅存的几个女学生之一。 九月的时候我和苏圆圆本应该一起来这里上中学的,结果……我实在不愿再去想起,而且我知道师傅肯定是不会让我留在县城里的。 因为乘车时间要在下午三点多,娃娃脸把我送达后,又热心的帮我们买了前往另一个有火车站的汽车票,带着我们在县城里仅有的两个大商场里逛了好久,帮我买了好几件当时很流行牛仔服。 那时候县城的商场里都放着周杰伦的歌,我能感觉到我身体里的每一处细胞都在跟着大音响里的节奏颤动着。 当我坐上汽车离开的时候,我似乎看到父亲的身影,正远远的站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我们离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到其实父亲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讨厌我,相反的,他很爱很爱我,只是基于某些原因,他必须时刻板着一张脸。 汽车转弯的时候,我看着他转过身,脚步蹒跚的走了几步,像是带着极大的不舍,又慢慢的转过身体,嘴里正在对我说着什么。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想要落下来,但我怕他会看见,怕别人也看见,虽然我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看到。 汽车渐渐的驶出县城,走在新建的公路上,一望无际田园里,忙碌着栽培的农民们的身影似乎全都变成了父亲,佝偻着腰,对着我微笑着,说着那些我梦里面才能看到的温馨的话儿。 到达另一个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两个小时的行程让我周身都觉得酸痛。我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跟在刘大仙人的身后,默不作声的走着。 在被告知最早的火车票也要凌晨才能上车的时候,刘大仙人找了一家破旧的招待所住下了。 师父把我留在旅馆,独自外出说是要找个熟人。我躺在旅馆洁白柔软的穿上,感觉一切都像是在梦里。 “笨蛋,出来聊天啦。”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又在我脑海里响起,说实话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我竟然有些高兴,因为毕竟她也算是我的老乡,同我一路从八里山来到百里之外的陌生之地。 我赶忙从旅行包里找铜镜,小姑娘带着嘲笑的语气道:“真的好笨哦,你哪里需要什么铜镜,闭上眼睛不就能看到我了吗?” 我依言闭了眼睛,果然看到那个小姑娘,正晃动着两只白嫩嫩的小腿,坐在墙角的椅子上。 “哇,好神奇。”我禁不住赞叹道。 小姑娘冲着我挥挥手道:“我叫凝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我也许对小姑娘有某种恶趣味,也学了他的样子嗲声嗲气道:“我叫余浩然。” 小姑娘皱了皱眉鼻子,两只大眼睛笑成了桃花状:“浩然,这名字真好听,我也想有个好听的名字。” “你不是叫凝儿吗?” 小姑娘嘟着嘴道:“是啊,但我没有大名。” “为什么呢?” “你怎么总喜欢问为什么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在我死后他们都叫我凝儿。喂,余笨蛋,你想不想看我死的时候的模样。” 她这话让我想起了山神恶作剧的恐怖样子,赶紧摆手道:“不要不要!” “嘁,你不仅笨,还是个胆小鬼。” 我不服气:“看就看。”其实心里还是很惧怕她会变成一副什么恐怖的模样。 凝儿扭动了一下身体,从椅子上走下来,躺倒我旁边的另一张床上闭了眼睛:“好啦!” “就这样?”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嘛。 凝儿嗖得从床上坐起来:“当然啦,所以说你是胆小鬼嘛……哎呀,你师傅要回来啦,我得先躲躲。” 我嘲笑道:“你不是说我师父看不到你吗?” 凝儿学着大人的模样一拍脑袋,跳到我的床上:“是啊,跟着你这个笨蛋,怎么连我也变得笨了。” 师父回来后手里拿着一根干枯的树枝,我能感觉到身边凝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桃木,我最怕桃木了。” “嘁,胆小鬼。”我恶作剧般报复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