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洲抬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前的秦家独女秦冬月,又越过她瞟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身影,犹豫了片刻,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道:“多谢。” 白长念瞥了秦冬月,走近道:“秦小姐听说你病了,在这里照料你三天了,你可当真是要好好谢谢她。” 章元洲是什么人,白长念比谁都清楚,如今秦小姐是被他拒绝之人,再次醒来又见她如此照料,难免尴尬。 “童瑶呢?” 章元洲开口,秦冬月脸色一变,抓在手里的水杯紧了又紧。 她虽然不清楚章元洲是为何病倒的,可她确知道不久前童瑶在章家养过病,痊愈之后她又来章家致谢。 一来二去,两人的联系似乎又更加紧密了,而她只是一个被拒婚的女人,如今厚着脸皮来探望,竟然是也换不得他的另眼相待,不禁心底生出一股酸楚之意。 “被我派人送去童府了,她被恶鬼附了身,身上精元受损,恐怕是要恢复一段时间了。” “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变得如此疯狂,原来事出有因。” 章元洲语气淡淡的,可听在秦冬月的心里,却理解为了关爱,此刻她就算是一个再大度的女子,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于是她欠了欠身,对着屋里的众人道:“章城主醒了就好,小女久日未归,想来家里也着急了,这就告辞了。” 秦冬月转身离开,步履很快,像是想要赶快逃离此处。 “冬月,等等。” 章元洲剑眉紧蹙,就在秦冬月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他终于开始开口叫住了她。 秦冬月是名门闺秀,是个好女子,他心里清楚,也许所有的事情真的应当摊开来说,这样对谁都公平。 听着章元洲的叫声,秦冬月脚步一怔,这是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竟然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 她想离开,可又不舍得真的离去,他叫住自己是要说些什么呢? 她已经知难而退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最终,秦冬月仍旧是停住了,她转头望着坐在床上的章元洲,看着他有些虚弱的面容,不禁心又软了下来。 那是她自小就喜欢的男人,他娶妻了她难过,谁让自己的年龄小,与他失之交臂。 可如今她长大了,她长成了一个出色的女人,他却失去了一个陪伴在他身边的妻子,她以为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可惜他却不想要自己。 她只是想陪在他的身边,仰望着她心仪的男子,哪怕是做一个妾室她都心甘,可他却连这样的一个机会都不肯给。 “作为凤城的城主,我知道有许多人都在关注着我,也许大家都知道我与若兰她不甚和睦,我之前也这样想,可直到她去世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我爱的却是她。我想让你们知道我所有的故事,我也想要冬月你明白我为何会拒婚,不是你不好,是我的心已死了。” 章元洲的话字字敲进了秦冬月的心里,原来他不是因为童瑶而拒绝自己,她脸上有些灼热,因着刚刚自己心里所想而觉得羞愧。 章元洲深深的喘息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一切都要从一个纸鸢说起…… 那一年章元洲十六岁,因一时贪玩被自己的父亲处罚在章家的院子里练武。 这时一只纸鸢从天而降,正巧就落在了章元洲的脚下。 “少爷,你瞧,这不知是哪家公子的纸鸢竟然飘到咱们的院子里了。” 小厮捡起那纸鸢,便给章元洲递了过去。 他之所以判断那是一个位公子之物,就是因为那纸鸢不像是深闺小姐所制的色彩亮丽的燕子蝴蝶之状,而是一个英气勃勃之鸟,看上去竟然隐隐有着一股霸气。 章元洲接过那纸鸢,纸鸢中部竟然有人题诗。 “习坎疏丹壑,朝宗合紫微。三山巨鳌涌,万里大鹏飞。” 章元洲低声念出口,然后笑道:“这竟然是一只鲲鹏,而且它不是某位公子的,而是属于一位小姐的。” 他手里拿着着纸鸢,心里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女孩子都是温婉贤淑之状,也不知是那个女子竟然有如此的广阔的胸襟与气魄,章元洲竟然都有点觉得自愧不如。 他不禁在心里揣摩着这个女子是何模样,他竟然有一种冲动,想现在就与她见上一面。 “少爷,你怎知这是小姐之物?哪家小姐会用这丑东西,拿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章元洲抬起那纸鸢,道:“你看,这诗虽然大气,可这字体确实小女儿家的笔锋,较之男子更为柔和婉转。而且落款还有一个‘婉’字,哪个男人会用此做名?” 小厮凑上前去,扫视着上面的字体,果然娟娟小字,整体流畅,却夹杂着女子的婉约之气。 “走,随本少爷去看看,这究竟是谁的!” 章元洲兴起,便夺门而去,也不管自己父亲对于自己的惩罚就这样寻了出去。 可惜天意如此,他在城中人常常去的放纸鸢之地,却并未找到那纸鸢的主人。 他甚至派人查了凤城所有名字里带婉字的女子,可依旧一无所获。 三年后,章家给章元洲议婚,可章元洲的心思都系在了三年之前的那个纸鸢上,他不甘心就这样错过了,不甘心就这样听从父母的意愿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 虽然说给他婚配的女子是凤城的才女,她的名气章元洲也是听说过的,可他见书若兰那有些娇弱的身体,更加不甚喜欢。 他曾经暗示书若兰悔婚,可书若兰却当做不知,依旧按照计划嫁入了章府。 新婚之夜,他说:“我已有心爱的女子,但你不是她。” 书若兰看着他,眼里溢满了水汽,朦胧了她的眼睛。 可她仍旧倔强的挤出一丝微笑:“妾嫁了心仪的男子,妾等着你回心转意。” 那勉强又带着傲娇的笑意,如今仍在章元洲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不能也敢忘记。 他曾想若是时间可以倒流该多好,他就可以将她搂在怀里,告诉她,他心悦她。 可当时的章元洲心里却是鄙夷的,他身边围绕过很多女人,那些个莺莺燕燕哪个不是嘴上功夫了得,一个个都像是吃了蜜糖一般,可他确偏偏不喜欢那样的女子。 那一夜,他们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