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擅自行动的罪责不能打在月正元和杨燕身上,特训班来了十个姑娘,这么大的事国共双方都没有向他的上峰汇报,杨燕从原班中选了十个学生顶替新来的姑娘去偷袭鬼子,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望天杨望着月正元问:“这些姑娘来路不明,你们怎么不向泉营长汇报?” 月正元回答:“我月正元不过是特训班的教导主任,回报的事还轮不到我吧。” 这时,阴险的泉龙杨企图把责任全部推到望天杨的身上,他说:“天杨兄,这事就别提了!成立特训班是您的建议,到现在所走的每一步离不开您的领导。天杨兄最有发扬权,十个姑娘留不留,您说了算。” 柳玮说:“要是没有柳仙客这个军师,杨燕不至于擅自行动。杨燕是天杨兄的妹子,应该懂得八路军、游击队的纪律。” “十个姑娘留下,我们会派人了解每个人的身份。”望天杨表明了立场,但对于柳仙客,他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很严肃地和柳玮交谈:“除了他,大浴河就没了人选?” “其实,村民并没有选举他。不知道谁让他来了?”柳玮等于在望天杨面前告了月正元一状。 “柳仙客这人,你们觉得如何?要实事求是。”望天杨征求大家的意见。 “柳仙客是穷,父母在战斗中牺牲;什么是才?他掐掐算算,说明他有文化。”柳玮的陈述让大家耻笑,刚才还反对柳仙客,一会儿又替柳仙客说话。 “我觉得他不怎样?满口之乎者也,穷酸!”泉龙杨陈述自己的观点,“他作为一个新教师跑到大街上骂街。简直是泼妇不如!” 月正元既不支持柳玮的看法,也不支持泉龙杨的说法,而是有他独特的见解:“对人要学会宽容大度,尤其我们党的干部。柳仙客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柳仙客属于人民,是我们自己队伍里的人。如果连这样苦大仇深想参加革命的人都拒之门外,还有谁去担当起农村教育的重担?一个杨柳泉镇找不出几个教书先生。特训班姑娘们靠谁?将来孩子上学,还有扫除青壮年文盲,靠什么?” “柳仙客呢?怎么不见他来?”望天杨问。 怎么说呢?月正元记得:自柳仙客拉了马车离开了杨树湾,大家都没有见他。“他和杨叶鸣在一起的。”柳玮也想起来了。 这时候,月正元突然发现一群老百姓追着浑身是血的柳仙客向这边跑来。“快去!”望天杨命令。月正元、柳玮和望天杨跑了过去,柳仙客跑到老杨树下倒了下去。 “抓住他!还我们的米!”“还我们的米!”“不还,杀了他!”乡亲们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一个比一个发着狠话。 “停下!”望天杨见乡亲们要群殴柳仙客大声喊,再问:“怎么回事?” “好!望科长和泉营长都在。你们说,谁见到我们的米了?”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喊。乡亲们把目光集中在望天杨和泉龙杨身上了。 未等二位领导解释,柳仙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了拉米送前线的过程: 特训班征来了俩马车米,杨叶鸣说要送进支援打鬼子的友军。他们准备了两口棺材大摇大摆地去县城。过卧佛岗大桥,穿过老柳庄都很顺利,没想到在县城大门遇上了狡猾的鬼子。 四五个鬼子端着枪跑过来,喊着鬼子语。 柳仙客过去解释:“我们大大的良民,泉金杨的朋友!我们把皇军送过来,是两具皇军的尸体!” 两个鬼子搬开了一个棺材,里面确实躺着一具鬼子的尸体。由于夏天酷热,一股恶心的尸臭让鬼子相信了。 鬼子放马车刚进了城,又跑来五六个鬼子拦住了马车,容不得分说,抬出了鬼子的尸体,搬开了夹层的木板——里面的米被发现了。接着,杨叶鸣和柳仙客都被鬼子控制了…… “你看泉营长,老乡们冒着生命给抗战英雄送米。”望天杨讽刺道。他不是不知道友军根本没有出战,而是藏在了圣道岭。 “米给鬼子了!”“八路军没有!”“友军也没有啊!”乡亲们一边高喊,一边向老杨树下推拥。 “你回来了,杨叶鸣呢?”柳玮问道。 “叶鸣回特训班去了。”柳仙客捂着受伤的胳膊。 “把柳仙客送走,抓紧包扎伤口。”望天杨话音未落,柳玮跑了过去架起柳仙客便走。 “我们到老洼地找叶鸣去!”一个老乡喊道,所有的老乡跟随他去,局势很难控制。 神道上尘土飞扬,一辆马车带着杨柳公过来了。乡亲们不约而同让开了道路。马停了下来,只见杨柳公从容下来施礼道:“对不起泉先生、柳先生,对不起大家了。我家犬子杨叶鸣也是为了抗战,不慎被鬼子劫了。他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大家的米我来还!” 杨柳公的话说到这份上了,谁也不愿意得罪了杨柳公,一一撤走。 月正元迟迟不愿离去,对望天杨说道:“柳仙客是革命的后代,现在解放区、国统区和沦陷区都需要教师、教官,等全国解放了,还需要教师。可现在我们,特别是偏远的山村,能教书的有几人?是我推荐了柳仙客当了教师,还疏于对他的管理,酿成今天一车米被鬼子劫了。都是我的责任,请求另选贤能。” “那我望天杨也辞了!我也疏忽了管理,也遇到了很多困难,我也辞了?”望天杨抓着缰绳说,“因为擅自行动我批评几句,委屈了是吧。我也是从最基层当了多年的先生,你们以后有的机会嘛!生产和教书也是打仗,没有粮食打仗的吃什么啊!有了文化战士才如虎添翼啊!”然后招呼泉龙杨,“恕不奉陪,我该回去了。” “我们也有好多事,我们一起吧。”泉龙杨说。 望天杨的枣红马恢恢直叫,月正元跑过去把马牵到望天杨的跟前,将望天杨扶到马背上,双手一拱,说:“有望老师的谆谆教诲,我决定给您满意的答卷。告辞了!” “正元,我们一起到杨府去。”望天杨喊住了月正元。 泉龙杨、月正元、望天杨跨着骏马一字排开离开了三圣庙。走了一会儿,望天杨赶马和月正元并排前进,望天杨问:“您看我家杨燕meimei如何?” “谁?杨燕!她才多大啊!你这样的决定,不行!”月正元先是惊讶后是果断。 望天杨又问:“我是她哥,又是她的领导,我什么决定,怎么就不行了?” “望老师,请恕我直言:她是你的妹子,我打她的主意就是对望老师的不忠;爹妈为革命而死,月正元的大仇未报,我只想着杨燕,就是对爹妈和月正元的不孝;我心里喜欢的是泉清扬,却要和杨燕在一起,落我个不仁;明明知道,泉龙杨看上了杨燕,又来问我,落我个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知廉耻。我能这样做吗?” “正元,你们都想哪儿去了?日本鬼子的铁蹄还践踏着祖国大地,铁鞭还抽打着我们父母的血rou,“日中亲善”、“大东亚共荣圈”还腐蚀着我们的灵魂。你,你们还有闲情逸趣谈及儿女私情?”望天杨越说越激动,借此教育泉龙杨,“一个镇,一个县,乃至一个国取得胜利,不是最后的胜利。一个党,一个军,一个派取得胜利,也不是真正的胜利。那些军国主义、帝国主义、一切法西斯都会卷土重来。” 月正元终于大彻大悟,说:“我只考虑特训班怎样打鬼子,但影响了大局。今后,这样的事不会做了。” “响鼓不用重锤。”望天杨点了点头,说:“你已经立下了誓愿,解放全中国、全人类是当前一个特殊教师应当承担的责任,要一丝不苟,专心致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在和平年代,可能会坚持下去,自己的言行很容易照着誓愿;而在战乱年代,很多人的信念就会动摇,特别像正元这样的爱国青年,当初的誓愿就会抛到九霄云外了。” “望老师,你巴望着我们教官能够安心教书,这样您才高兴?”月正元问道。 “应该‘这样’守住它,‘这样’去排除干扰。你的心里装着一个中国,一个世界。哪怕你去喂马,去做饭,也是打鬼子。”望天杨将怒火发在马的身上,啪啪拍着马身子挺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