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去,擦了擦有些酸涩的眼睛,正疑惑着她究竟是何居心,却意外的发现,她居然凭空消失了!空旷的马路上,除了车子经过时卷起的灰尘和两旁渐渐往后倒退的树木,什么也没有。诧异之下,我扭过头来,从前边拿了张纸,正准备擦汗时,那女人的脸,竟活生生的又出现距离车身不远的的正前方,手里提着个巨大的黑色木箱子,咧开猩红的嘴唇,露出诡异的惨白面孔,像没充电的机器人那样木讷的伸出手臂,朝我招手,吓得我赶紧低下头,生怕被她看见。 我擦什么情况?那女人什么变得,刚刚不是还在我们后面,怎么一下子就到对面了,难道说,她会凌波微步? 这样想着,我随即往嘴里塞了颗口香糖,定定心。几秒钟过后,待我再次抬起头来,车子已经驶过刚刚女人站着的地方,眼看就要到达前面那座尤为宽阔的石板桥了。我怕了拍胸口,警惕的向前向后看看,还好,女人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李叔,”我试探性的随口问他道,”那人没再跟来吧?” ”你小子开什么玩笑,”李叔摇摇头,笑着说,”叔这车开得这么稳,她能追上么?” 我笑笑,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车后座的桃子大概看出了我方才的表情变化,诧异的凝望我,仿佛有话要说,却又可能怕被李叔察觉我的异常,只好做了个简单的手语,让我稍后再告诉她。 难怪刚刚在网吧里查这儿时,帖子上有不少回复称通往精神病院的这条公路怪得很,给欧阳打电话告诉他这里的地址时,他也还好心提醒我,这里人烟罕至,一定要让开车的李叔多注意。 看来,我们真要多加小心才是,天知道待会儿还会出现什么样的怪事,能躲避就尽量躲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穿过长满参天古树的柏油马路,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处看起来已经废弃了许多年的院落空地上。浑身铁锈斑驳的栅栏门前,杂草丛生,不知名植株紧紧抓住地面,将脑袋伸向距离土地半人高的空中,像是为了吸取到这里更多的阳光和水分,拼命向上生长。 院墙左右两边,可能由于长满了枝叶繁茂的古树的原因,常年见不到大片阳光,墨绿色的爬山虎将整座石灰墙壁给包裹严严实实,只在叶子的细缝中露出点儿墙体原本的灰白色。正是炎热万分的八月中下旬,头顶火辣辣的的太阳洒下来,照耀在这些颜色并不太鲜艳的植物上,再加上四处此起彼伏的蛐蛐叫声,和树枝上偶尔扑腾起来飞远了的鸟儿的叫声,像极了中世纪被藤蔓缠绕的古堡。 再往远处眺望,从左至右有三座高低不同的红色房子,七八九层不等,每栋楼的第四层墙体外面,都分别用醒目的大字标注着夕阳楼,天堂苑和极乐公寓。大概因为是多年以前就修建的,与现在的房屋建筑模式不大相同,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监狱的造型。不过那几个字倒是挺神奇的,历经几十年的岁月变迁,还没掉颜色。 ”这破地方!”大大咧咧的李叔打开车门,发现周围全是膝盖深的杂草后,嘀咕几声,又重新找了个地方将车安全停靠,这才让我们下了车。 ”这鬼地方我就不进去了,等你!”李叔将四周环绕一圈,发现环境实在恶劣,皱着眉头,朝我挥挥手。 走近铁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上面,扣着把锃亮的锁,再仔细看时,那锁竟只是扣在门外,并没有锁上,所以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发出咯吱咯吱尖锐的声音。 院落里并不像外面那样杂草丛生,光洁的水泥地面似乎刚刚被人打扫过,留着些许漏下来的枝叶与塑料袋。未关上的厨房里面,胡乱的摆放一些家庭用具,走近了用手去摸时,还能看到上面沾着的油渍,小巧的单人桌上,放着热气还未完全褪去的简单饭菜,所以这里的主人应该离开没多久。 ”咳咳咳……”当我准备坐下来等待主人回来时,身后,忽然传来老人咳嗽的声音。我回过头去,目光正好对上他深邃而略带愁苦的眼睛。那是一张怎样历经沧桑的面容:刻满皱纹的脸上,皮肤黯淡无光,干枯得如同树皮,双眼无神的耷拉下来,颧骨突出,鼻头塌陷,嘴唇周围,冒出些许发白的胡须,毫无秩序的贴在下巴处。 ”打扰了老先生,如果我没猜错,您就是杜明?”微微低下头去,我伸出手,向他表示敬意。 ”年轻人,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先生并不理会我,只是撇了我一眼后,拄着手里的拐杖,慢慢走到桌子边上去,坐下吃饭。 说这话的时候,厨房外面,突然飞出几只黑色的鸟儿,发凄凉的叫声,朝墙外的树枝上飞去,弄的枝叶咯吱咯吱响。老先生也随之停下,目光转向那外面,摇摇头,脸上霎时又多了几分愁容。 ”杜先生不必惊慌,”拿过旁边一只小凳子,在他对面坐下,”我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并无恶意!” ”谁?”他放下碗筷,抬起头,眯着眼看我。 ”王妍!” ”你找王妍?”话刚落音,老先生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重新盯着我,”你跟她什么关系?” 考虑到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我只好谎称是她的远方亲戚,简单的向他交代了几句来这儿的原因。 ”她死了,十六年前就死了!”老先生再次目光诡异的盯着我,缓缓开口道。 ”大爷您别骗我了,”听见这话,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苦笑道,”昨天我还见过她!” 老先生似乎并不诧异我说的话,只是低下头去,摇了摇头,然后立马起身,淡淡的说了句跟我来吧,就重新拄起他手边的拐杖,慢慢悠悠的带我去了后山。 这是一片看起来荒凉无比的山坡,除了浅浅的草丛之外,再无其他任何绿色的植物,没有飞禽走兽,也没有绿意盎然,远远望去,像是干涸了的河滩。 倒是再往前走远点儿的下边,一条往下流淌的小河骤然出现在视线,映照着天空里的白云蓝天,折射出几条正在游荡的鱼儿,这才让人感到些许生机。 老先生将我带到将颗早已枯萎多年的树下,指着中间那凸起的土堆,和土堆前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说,”十六年前,是我亲手把她葬在这儿的!”说话间,一阵凉风吹过,照片上的人竟然诡异的弯起嘴角,眼神中带着怨恨,露出邪魅的笑容,吓得杜老先生情不自禁的咳嗽起来,嘴里一边儿碎碎念道她还是回来了,一边儿拄着拐杖往后倒退。 坟墓前,摆放着还很新鲜的水果和烧过的冥币,黑色的灰烬散在地上,被风一吹,轻轻打了个转后,便悠扬到空中,旋转不停。 怎么会这样?带着疑虑,我蹲下身去,仔细查看墓碑上的照片。那是张年轻女人的脸,柳叶眉,大眼,v字脸,妆容精致,粉黛厚重,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能够一眼就勾去大多数看重颜值的男人的目光,倘若放在现在,大概就是狐狸精的代言人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