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 忽然间，万瑶竟然听到了一个极为模糊的声音。那个声音近在耳边，仿佛有人正趴在她的耳朵边上吹气说话一样。 万瑶抬头，望着锁链上贯穿的那具骸骨，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在心中暗自嘀咕揣测。 正在此时，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我……正在活过来。”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这具骸骨居然完全复生了，从之前白花花的骨头躯体，变成了一具有血有rou的活人身体。 万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睛当中浮现出来了极度的震惊之意。 但是片刻之后，万瑶开始落泪，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道陵，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没死……！” 易天行的祖师爷，猎鬼一脉的开山祖师，四大天师之首的张道陵，就是眼前这具仿佛正在复活的骸骨。 他的手足都被黑色的锁链钉在血海上方的穹顶之上，衬着幽幽变幻的血光，满是血污的白袍垂下来，羽翼般展开，宛如一只受伤被困的巨大白鸟，有一种优雅的残酷。 刚刚恢复人形的张道陵俯首看着失声惊呼的万瑶，等到喉头血rou完全恢复后，他才吐出一口气，“这些年，苦了你了！” 千言万语涌到万瑶嘴边，但是最后她却又出奇的安静了下来，半响之后，她苦笑，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头颅，呜呜哭泣了起来。 “在此之前，你一定很恨我吧？”张道陵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然后朝着问了这样一句奇特的话。 “恨？” 万瑶抬起了头颅，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盯着张道陵的双眼，一字一顿的吼道：“不，这不是恨，我只是想一口一口的咬死你。” 张道陵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嘴角却忽然浮现出一丝苦笑。 “瑶瑶，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此时，血光四射，形成了层层波光从头顶透下来，幽幽犹如鬼魅。 万瑶看着那个和自己纠缠了一生的人，眼神澄澈，沉默许久，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道陵微笑着看向万瑶，低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一口一口的咬死我，比如他们！” 说罢，他身上的锁链竟然“咔咔”响动了起来，随后，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锁链来到了他的躯体上面。 下一刻，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鬼魂噬咬一般，张道陵刚刚复生的血rou竟然在瞬间变得支离破碎，而且那些血rou破损留下来的伤口，竟然真的和人的牙齿印一样。 在这里，万瑶不得已的充任了旁观者。 那场面，让她甚至觉得连看一眼都是一种酷刑。然而，张道陵却居然沉默着忍受，从头到尾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直至身上血rou被一分分噬咬殆尽，那双深邃的眼睛，尤能直视着自己空洞洞的躯体。 “这第十九层地狱，囚禁着亿万怨灵，他们都是道陵兄当年收付的厉鬼。”看见张道陵血rou再次被吞噬干净，地狱阎王缓缓张口。 那些无形的怨灵鬼魂虽然强大，能够瞬间将人撕扯成白骨。但是，张道陵身上的力量却是更为强大，在他变成白骨的几秒之后，万瑶再一次目睹了他肢体肌肤复生的全过程。 可是在张道陵的眼里，万瑶似乎看不见生和死，而只有虚无。 看见万瑶的面色有异，张道陵竟然淡然的一笑，眼睛当中的虚无默然加深了不少。 他眼中的那种虚无，并不是自身本领达到了一个高峰的“高处不胜寒”，而是一种沉郁的虚无，仿佛就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沼泽，里面浮浮沉沉着诸多死去的东西。 那是一种已经看淡了世间的一切，尝尽了人间的凄惨百态，饮尽了宇宙当中所有苦水的虚无。这种眼神给万瑶的感觉就好像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张道陵累了，他厌倦了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见到张道陵再次复生之后，万瑶和阎王竟然全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也不知道各自在心中想一些什么东西。张道陵也很淡定，他默然的承受着血rou被吞噬的苦楚，眼神当中波澜不惊，仿佛那些怨灵噬咬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血rou。 “滚开，都给我滚开！” 在无穷无尽的怨灵再次通过锁链前来吞噬张道陵的血rou之时，万瑶再也忍受不住了。她猛地跳了起来，挥舞着双手扑向张道陵，尖声叫着，仿佛是想把那些正在食人血rou的魔物赶开。 万瑶用力摇动着一根锁链，不管上面燃起了幽红色的火焰，灼烧着她的手。那些原本只是疯狂噬咬张道陵的怨灵，原本像是受了什么约束，一直和万瑶井水不犯河水。但此刻它们看到万瑶主动挑衅，甚至想要解救它们的敌人张道陵，于是就立刻凶狠地张开了口，向着万瑶狠狠咬下来。 很快的，随着万瑶痛苦的嘶吼越来越大，石台上面腾起了nongnong的血雾，充斥着厉叫和惨呼。在血雾当中，仿佛一只又一只恶灵飘飞过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齐齐攻击向万瑶。 万瑶很疯狂，很快肩膀处便流出了鲜血。很快，她身上的伤口也变得越来越密集。 “够了！” 正在这个时候，阎王突然上前，伸出两根奇长的手指头，一把揪住万瑶后脖子，将其提了回来。然后一挥手，滚滚鬼气涌出，击退了四周无穷无尽的怨灵。 张道陵眼中露出了一丝柔和，但是下一刻，他的两只眼珠就被怨灵活生生的扯走，然后分食一空。 “走吧，他不想你看到他这个样子！”阎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到。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陪他！”万瑶固执的摇头，换来的却是阎王一击。 打晕万瑶之后，阎王转身看向张道陵：“老朋友，心愿已了，安心等待吧！” 血rou复苏，张道陵露出了一张苦笑着的面容：“谢谢你！” 阎王头也不回：“虽然你我的地位至高无上，但是彼此要知道，其实，我们只不过是一些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