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行眼中一丝不忍一闪即逝,他伸出的双手停滞在了空中,半响之后,脸色挣扎了几分,又收了回去。 “十五年都等过去了,也不差这一会,师兄你还是穿着吧!” 释本虚大师苦笑,叹道:“师弟仁义,乃是道门之福。只不过,这八卦衣穿在身上,就犹如地狱钢刺。十五年来,要不是我佛心稳重,断然也是抗不过这内心的邪恶的!” 易天行脸色变了,思绪隐隐回到了当年他和老道士闯荡茅山的那一刻。那一天,茅山五掌教无辜发疯,体内阴气弥漫。 难……难道,这释本虚大师,也是……? 易天行没有继续想下去,他不知道是自己不敢继续想,还是已经知道了结果。 眼下,释本虚大师的故事讲完了,但是自己总觉着这个故事才刚刚开了一个头。说不明白就不明白,纵使是释本虚大师有意点化自己,但是自己仍然是不明白。 “师弟刚刚有一句话说得好,随心所欲。既然不能控制内心所想,倒不如索性想下去。” 释本虚大师微笑,又将白衣递了过来。 易天行微微合什,闭目思考。将自己这一生所亲历的古怪事情从头至尾梳理了一遍,这才知道明白释本虚大师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 半响之后,他再次开口,眼中尽是佩服之意:“师兄上半身的伤势,怕是那人偷袭所留。但是这腰部以下的重伤,莫不是师兄自己造成的?” 释本虚大师望着易天行,静静道:“这十五年来,我为了保此rou身,无时无刻不在与再次轮回的诱惑进行着挣扎,这种挣扎才是真正的苦。” 一句话说完,释本虚大师一脸死气颓败,但是面颊之上,却是有一股如欲滴血般的赤红,实在是万分可怖。 看见如此模样,易天行知道,释本虚大师内心魔念已以起,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道。要不是他以莫大的毅力毁掉自己的双腿,这十五年来,恐怕世间又多了一个涂炭生灵的魔头。 “祖师爷的法器,当真能让人入魔?与鬼为乐?”易天行惊呼,再也忍受不住了,直接脱口问道。 释本虚大师似笑非笑,看着易天行:“师弟何必问我?我又该作何解释?世间万物,两面三刀,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能不能让人入魔,师弟你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 易天行苦笑,摸出斩邪双剑,细细注视了一会之后,又突然抬头,眼角已有泪水划过。 “师兄大毅力大智慧,尚且挡不住这法器当中的魔性,我……我易天行又何德何能。看来,祖师爷之道,在今日,与我绝缘!” 释本虚大师面色怅然,道:“十五年来,我日日端坐在这大悲金轮法宝后面,留这残躯,等的就是今天。这无数个日日夜夜当中,我闭目冥想,思绪横跨千年,心中竟然又多了一佛,你可知道,这多出来的佛,是何人?” “又多了一佛?”众人心惊。 要知道,这佛门中人一心皈依西方净土,终极一生,心中都只拜一佛,从来还没有哪个和尚,胆敢做出这般亵渎佛祖的事情。尤其是像释本虚大师这样的高人,他这句话要是流传到外面,不出三天,满天下的和尚就该找上门来,夺了他当和尚的权利。 “师弟不知,还请师兄解惑!”易天行再次恭敬的行礼,不说别的,就为释本虚大师胆敢说出心中所想这一点,就值得易天行佩服。 “多出来这佛,就是你们猎鬼一脉祖师——张天师!” 张天师!张天师!张天师! 这三个大字犹如重锤临身,顿时砸得易天行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在听到有人将张天师和佛祖比拟的时候,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哀。 释本虚大师这句话出口之后,仿佛又来了精神,继续说道:“佛家有一句名言,唤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虽然这句话会的人多,但是真真正正做到的人,却是少了又少。我想了十五年,苦恼了十五年,直到临死的时候,才顿然醒悟。你门张天师,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比之佛祖,张天师也能傲然入座。” 说到这里,释本虚大师话音一转,看向易天行:“师弟,我问你。你体内可是存有张天师法器器灵?” 易天行一惊,缓缓点头。 释本虚大师大笑:“千年以前,张天师以自身躯体,化作通往彼岸的净土。他饱收厉鬼,免除了群鬼进入地狱受刑的下场,这两点,你可知道?” 易天行再次点头。 释本虚大师深吸一口气,叹息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何必又要我再多说?你门张天师,他以己身化为地狱,不是最好的诠释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话?” 易天行震惊,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以为我修行百年,离佛祖不远,但是却连张天师一件法器上面的魔性都抵抗不了。千年以前,张天师身拥数件法器,体内更是存鬼千万,这等魄力,这等心境,拿他比拟佛祖,又能算得了什么?” 易天行起身,深吸一口气,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两巴掌。自己先前嘴上说得好听,要顺着祖师爷的道路走下去,但是刚刚一听见祖师爷法器当中带有魔性,就起了惧意,差点放弃了继续前行的道路。 不过此时,在经过释本虚大师的点拨之后,他犹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过来。于是,他上前,恭恭敬敬接过八卦衣,然后想也不想,直接穿在了身上:“弟子易天行不才,也愿已己身化为地狱,走完祖师爷未成之路。” 释本虚大师赞赏的点头,道:“希望师弟不要食言!”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面向木门,朗声道:“释海师弟,请带易师弟去地底,解除了封印之物千年来的苦楚。” 随即,门开了,释海和秒空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朝着易天行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