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山瞪大了眼睛,好象一盆凉水浇到头上似的。半晌才缓慢地眨了一下,“嘿,合着咱们白辛苦了?”
方国斌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道:“咱们还得迅速撤退呀,县城的鬼子要是来增援,弄不好会咬上咱们呢!”
“这。没打着狐狸,倒要惹一身臊。”王大山摘下军帽,用力挠着头发,然后恨恨地一跺脚,“撤,他娘x的,这事儿弄的,唉,没法儿说。”
“撤吧,以后还有机会。”方国斌心情也不大好,但还尽量平和地劝慰着王大山。
王大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情挺郁闷,边摇着头,边没精打采地转身而去……月亮发出懦怯的光辉,犹如一块透明的面纱,轻轻地张在大地上,散播着烟雾。透过窗棂和窗纸的月光,朦胧地洒在合衣斜倚着睡熟的秦怜芳脸上,象是在爱怜地轻抚着女孩的肌肤。
小炕桌上的日记本半开着,上面是她今晚未写完的日记,“这是我们应该献身的时候,爱情和生命都要放在背后,所有奔上战场的人,不是都把爱情和生命放在背后了吗?谈到死,谈到牺牲,这是一个不可能不想到的问题。我也想到了,我想那些参军的青年和他们的亲人们,他们都会想到的。然而,我们的鲜血和生命都会化作芬芳的花朵,开在通向我们建设的乐园的路上。当然,我现在还不想死,我还要做很多很多的工作。过两天就能看见孟大哥了,很期待,我想和他好好谈一谈……”
秦怜芳睡得香甜,似乎正沉浸在美好的梦里。她薄薄的小嘴唇微微张开,嘴角有一丝涎水流在下颚上。白红色的脸腮上,出现两个浅显的小酒窝。淡淡弯曲的眉毛下,眼睛象在微笑似的闭着。黑亮的短头发,散乱在枕头上。钢笔已经从她的手中脱落,她的袖角被浸湿了一小块。
月光在缓缓移动,秦怜芳似乎感到身上有一种象亲人抚摸的轻轻的舒快,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娇声的呢喃……夜的寂静笼罩在山林的上空,偶尔听到野兽的嚎叫,以及不知名的夜鸟的啼鸣,然后又是昏昏沉沉的寂静。
值夜的孟有田向火堆里扔了一把柴,迸溅起几星火花,在这柔软的夜的寂静中,他的思绪却并不平静。处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无时不在的危机感让他比别人要付出更多的心神。
想得多,看得远,他面临的问题就多,就要时常与别人觉察不到的恐惧和徬徨进行斗争。这种滋味也只有他自己品尝,无法让人分担。“每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要想战胜一切,战胜自己是必要的前提,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战胜不了,又如何能去战胜一切?对这句名言的理解,相信孟有田是比大多数人要深刻许多。
根保翻了个身,发出含糊的呓语;四秃子吧哒着嘴,发出鼾声。孟有田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冷不丁却发现阿秀似乎睁开了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自己……就在这样一个普通而平凡的、没有丝毫特殊意义的夜晚,有人在征途上奔波,有人在战场上拼杀,有人在酣睡入梦,也有人在辗转难眠……众生像汇聚在一起,凝成了历史,一段段个人的微不足道的历史又汇成了汹涌的长河,波涛滚滚,永往直前。(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