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男孩儿又这么说了一遍,安琪觉得不像是恶作剧,可是连她自己也不敢回头,生怕回头的时候真的会看到什么东西。 “不怕,我这就让他走。”安琪低声说着,心里却像是打鼓一样,翻来覆去乱成一团。 晚上的时间应该干什么?上网?打牌?看电影?呆在病房里什么都没有,安琪不想说话,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是个粽子,靠在墙边看着窗外变得越来越暗,想要和小男孩儿说说话聊聊天,搜肠刮肚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句想要说的话,她觉得懊恼,看着男孩儿吃过饭之后乖乖地把餐盘整理好,坐在床边,等待着负责饭菜的阿姨打开了铁门上的小窗,把餐盘从那里收走。 小男孩儿坐在床上摆弄着手里的机器人,不时和它说着话,每个人小时候都是这样走过的,和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说着从来不敢告诉别人的悄悄话,喜欢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啊、做游戏的时候被人家笑话啊、打碎了爸爸最喜欢的茶杯啊。 就这样,小男孩儿抱着机器人也睡着了,安琪帮他盖好了被子又回到自己的床上,窗外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安琪觉得世界上好像空荡荡得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一般。 她还是无法克制地再一次想到了白天的那个纸条,恐惧感打心底满眼全身,安琪哆嗦了一下,用被子蒙住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睡得太久了,早知道应该把最深度的睡眠留到晚上,可是现在也已经追悔莫及了。 安琪匍匐在床上,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怪叫,接着就是医生或者护士的训斥声音。 她睡不着,却也不敢动,想想自己小的时候,爸妈经常因为工作的问题出差或是加班,自己独自躺在床上躲在被子里,对自己说着不要动,动了的话就会被发现了。 其实现在想起来,安琪也忘了当时是害怕被什么发现,总觉得黑夜之中藏着最恐怖的东西,这样想来,一动不动就会很快地睡着。 一直到深夜,安琪也睡不着觉,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了,她打了个哈欠,好像这样就代表着困意袭来,安琪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点睡着。 滴答滴答,规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可能是手表的声音,安琪没有在意,闭上眼睛数绵羊。 寂静的走廊之中有脚步声响了起来,大概是医生在查房,安琪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至少世界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她慢慢地深呼吸着,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自己的病房前停了下来。 吱嘎一声,铁门上的小窗户被打开了,摩擦的声音响起,安琪眯缝着眼睛从被子之中偷窥着,铁窗上有一只手,抓着窗子。 安琪害怕了,那只手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是成年人的手,如果是那么小的手,身体要怎么才能够到窗子? 那只手从铁窗外面伸了进来,胳膊奇长,竟然像是一根面条一样软绵绵的,从窗外伸进来之后又延长了半米长,在四周摸索着,片刻便摸到了门把手,咔哒一声,打开了锁头、。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咔的一声之后是吱呦一声,拖长的尾音让人感觉几乎快要窒息。 缓慢的脚步声传来,从门外踏进了门内,安琪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了,与此同时,脚步声并没有停住,并且越来越近,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床脚。 安琪屏住了呼吸,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脚,冰冷的手抓在自己的脚踝上,安琪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她害怕得快要哭出来。 接下来,床吱嘎吱嘎地响了,安琪觉得被子被掀了起来,一阵冷风钻进了棉被里,有人钻进了被子之中,冰冷而*的身体靠近了自己。 “啊!救命啊!救救我!”安琪大声地喊着,无法控制如同波浪一般一波波袭来的恐惧感,终于爆发出来,她从被子里钻出来,脚却被床被挂住,整个人从床上摔在了地上,安琪不断大声地哭喊着,无处可逃最终缩进了墙角,眼睛死死地盯着被子,有东西在被子里不断地蠕动着,里面仿佛藏着恶魔。 门被打开了,一个护士和一个男人冲了进来,依旧是穿着制服的高大男人,两人打开了房间里的电灯,刺眼的灯光让人有些头晕,两个人用无奈而厌烦的眼神看着安琪,“怎么了?” “我的被子!有人钻到我的被子里了,它是从外面进来的,手很长,从铁窗户里面钻进把门打开的。” 说完之后,安琪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根本不可信,怎么可能有人相信手可以伸得那么长?护士冷笑了一声,“你可能是睡糊涂了吧,这个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不然你们这些病人不是都跑出去了么?” 护士的那句“你们这些病人”说得很重,有讽刺还有鄙视,让安琪觉得有些受不了,她冲到床边装起胆子,把被子掀了起来,那句“你看”刚说出口,她顿时气得说不出话。 床上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护士和穿着制服的男人用司空见惯的表情看着安琪,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安琪颓然地看着他们,“我真的没有骗人,确实有人钻进来了,一个小孩儿,而且今天我还看到了一张字条,说是要来找我报仇……” 然而那个护士和站在一边的男人根本没有听安琪说的话,两个人自顾自地嘟囔了半天,然后男人走上前来把安琪按倒在了床上,护士走上前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直针管,不管安琪怎样挣扎,还是把针管扎进了她的手臂上。 两个人对视一眼便离开了房间,灯被关上了,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整个过程都被躲在被子里的小男孩儿看得一清二楚,包括被注射了镇定剂之后的安琪沉沉睡去。 安琪是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醒来的,床头柜上摆着自己的早饭和午饭,她睁开眼睛,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不知道他们给自己注射了多大剂量的麻醉剂。 窗外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户上,慢慢顺着窗户流下去,像是脸颊上的泪珠,安琪打不起精神,转身又倒在了床上,小男孩儿坐在对面看着自己,“你,不吃饭?” “我不饿。” “哦。”小男孩儿说着看着窗外。 “你喜欢下雨么?”安琪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连自己也觉得奇怪的话。 小男孩儿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下雨天就不能出去了,本来每天上午都可以去外面的。” 听起来就像是监狱里的放风一样滑稽可笑的说法,安琪笑了,她没有扎头发,凌乱的头发就在脸上伏着一层,安琪懒得去弄,只是觉得很累,打不起精神,浑身都没有力气。 安琪趴在床上,索性闭上眼睛继续睡起来,她觉得睡觉是最好的事情,短时间地逃避所有不想面对的事情。 “1013,有人来看你。”门外响起了一个女人没有情绪的冰冷声音,安琪起初不在意,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就在自己的门外,她掀起被子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缝着的数字,1013没错,安琪冷笑了一下,怪不得来到这里的人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在这里居然只用没有任何感情的编号来代表每个人。 “哦。”安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也许是爸妈。她还在生他们的气,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己的女儿扔在这里了,怎么能不生气。 安琪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门被打开了,一名医生走了进来,就是昨天的那位医生。 “不是说今天还要诊断么?”安琪纳闷儿地看着他。 医生摆了摆手,“听说你昨天晚上的状况不太稳定,诊断暂时取消了,安排到下个月吧。” “什么!”安琪激动地喊着,什么叫做自己昨晚的状况不稳定?那是自己的原因么?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情却根本没有人相信自己! 但是医生并没有理会自己的质问,只是埋头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她深呼吸一下,这不是争辩的时候,越是争辩就越会被人当做是神经病来看待,她叹了口气,“不是有人来看我么?” “嗯,”医生盯着安琪看了半分钟之久,然后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一个穿着制服的高大男人走进来站在医生身后,跟着他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 卓恩吉,唐延诚! 安琪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冲过去抱住了唐延诚,眼泪不听控制地扑簌簌掉了下来,她大声地哭着,堆积依旧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 唐延诚拍着安琪的后背安慰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探望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你不能都用来哭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