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门里传来了藏语对话的声音,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平稳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波澜。 只是门很快又被打开了,一个男人走在年轻的男人前面,黝黑的脸色像是本地人的标志,他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帽子,敲敲门把旁边办公室的人也叫了出来,三个人跟在唐延诚和酉阳的身后上了山。 “好像有点儿不靠谱。”酉阳在唐延诚的身边轻声地说着。 “啊?” “和电视上拍的不一样哦。” 唐延诚瞪了酉阳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两个人走在前面带路,很快便来到了发现死人的那个大坑旁边。 询问了几句确认情况之后,被称作是“头儿”的男人指着那个大坑,向刚刚的那个年轻男人努努嘴,说了几句话,年轻男人面露难色。“头儿”的脸色马上变了,生气地瞪着他,自己纵身跳下坑里。 “头儿!你得戴手套!”年轻男人蹲在坑边喊着。 “不要!我不喜欢用手套!”这是这个男人第一次说普通话,确实很是生硬,听到这话,年轻男人有些尴尬,抬起头对着唐延诚和酉阳干笑了两下。 片刻,“头儿”喊了两声,依旧是用藏语,年轻男人半跪在坑边,很快,两只手从坑里伸了出来,惨白的胳膊上还沾着泥土,手腕无力地垂下来着,唐延诚看着那个年轻的男人脸色为难却又无可奈何地抓住了两只胳膊用力地往外拽。 一个女人被扔在了地上,背朝天。 酉阳下意识地往后面站了站,“没事儿的话我们可以走了吧?” 年轻男人回过头来,“哦,不行啊,等一下还有一些情况要问你们的。” “好吧。”酉阳的语气很无奈,他挑了一个比较远的位置站着,从兜里掏出烟点燃了。 “头儿”也很快从坑里爬了出来,两手撑在地面上纵身一跃便跳了上来,身体素质极好的样子,他灰头土脸的,手上还沾着血,用厌恶的表情看着地上的女人。 年轻的男人有些畏惧地向死尸靠了过去,抓住了肩膀,头扭向一边,想要把那个女人翻过来,“头儿”用鼻子哼了一声把他推到一边,自己走上前去抓住女人的胳膊和腿,一把翻了过来。 “喜玛!” “喜玛!” “喜玛!” 除了酉阳和“头儿”之外,唐延诚和其他两个民警无不惊讶地喊出了声来。 酉阳也凑到唐延诚身边,“这个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喜玛?” 唐延诚点点头,心里已经慌了起来,喜玛竟然死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两个年轻的警察已经有些受不了,捂住了嘴巴,酉阳之前看过了那个女人的样子,所以也就不是那么害怕了。 倒是唐延诚,捂住了嘴巴想要干呕。 地上躺着的喜玛浑身是血,肚子被剖开了,伤口巨大,只剩下背部还有一点点连在一起,几乎被分成两半,简直就是传说中古代的腰斩。 她躺在地上的姿势十分诡异,两条腿以奇诡的姿势拧着,膝盖向前弯曲。 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是膝盖都被打碎了。 而且不仅仅是膝盖,浑身的关节,手腕、脖子、手肘全部都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弯曲着,像是个被弄坏了的提线木偶。 酉阳有点儿受不了了,“太残忍了啊。” 几个人都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音点了点头,确实很残忍。 “头儿”掀起了喜玛的袖子,胳膊软趴趴的,手肘部分的骨头已经完全碎了,然而奇怪的是根本没有任何伤痕。 骨头的碎裂却没有伤痕,刨除撞伤、重物击打之外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可是丝毫伤痕都没有又应当如何解释? 看到喜玛的伤痕,几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都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思考片刻,“头儿”掏出了手机给上面打电话请求支援。 酉阳拽着唐延诚的袖子,“我看差不多咱们也走吧?” 旁边的警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拿着手中的记事本走了过来,询问了一些例常问题之后就让两个人离开了。 下山的时候,唐延诚不时地回过头,三个警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喜玛的尸体,他为此感到不安,还有些沮丧。 唐延诚拨通了年轻僧人的电话,“喜玛死了。” 这一消息被他简单直白地告诉了对方,奈嘉亚卓约好他们在山脚见面,从电话里听到了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的脚步声。 他们赶到山脚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奈嘉亚卓和年轻僧人的身影,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他们急匆匆地从山上赶下来,看来奈嘉亚卓的搜索进度远远快于唐延诚他们,说不定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 一无所获是心中早就明白的,唐延诚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压抑的感觉占据了脑部神经,他长长地深呼吸一下之后,把发现喜玛的全部过程告诉了奈嘉亚卓。 “我想去看看尸体。”奈嘉亚卓说着就要往山上走。 “警察们正在调查这件事情,”警车的警笛声吸引了唐延诚的注意,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警车已经逼近了,“你看,都来了。” 奈嘉亚卓点点头,再一次询问唐延诚,关于喜玛的死状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之后,轻声说着,“那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事情。” 这句话不用奈嘉亚卓说,其实大家早就看出来了,没有任何的外伤,简直就像是骨头被直接撅折了,试问到底是有多大力气的人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我现在要怎么办?”唐延诚恳切地看着奈嘉亚卓,他对什么解除诅咒逃离厄运之类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兴趣,只想要立刻从这件事情中解脱出去。 “佛珠,”奈嘉亚卓语速缓慢地说着,唐延诚觉得自己的胃口都被吊尽了,“给我。” 唐延诚从口袋里掏出了佛珠递给奈嘉亚卓,希望他再也不用还给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奈嘉亚卓把佛珠握在手里,闭上了眼睛,嘴唇快速蠕动着,过了许久,他睁开了眼睛,“佛珠上的封印已经被消除了,现在就和一串普通佛珠无异。” “你说什么?”唐延诚不敢相信奈嘉亚卓的话,再次询问着,“没有封印了?那我是不是就解脱了?” “不。”奈嘉亚卓看着佛珠,“封印被解除了,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不是你身上的恶灵打败封印就是封印打败你身上的恶灵。现在千百年附着在佛珠上的封印消失了,这绝不是毫无原因的,我想是你身上的恶灵消除了封印的力量。” “也就是说……”唐延诚的脑袋里不断地回想奈嘉亚卓之前告诉过自己的话,可是脑袋里就像是浆糊一样乱成了一团,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身上的恶灵和封印一定是经过了一番较量,也许会变本加厉的报复你。” 唐延诚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一下被抽空了,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上真的附着了什么强大的恶灵,可是从何而来呢?想想自己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怎么会被恶灵附着在身上? 奈嘉亚卓像是懂得读心术一样,一下就看穿了唐延诚内心的疑惑,“恶灵也许是前世的业障,在地狱里还尽了他们的业障之后来找你了。”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唐延诚觉得自己的嘴巴都不利索了,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慌乱,沉稳着语气说道。 “别无他法,自求多福吧,自己的业障总是要自己来还的。” 说这话的时候,奈嘉亚卓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唐延诚有些不知所措,“您不能帮我么?” “我不能。” “可是!”唐延诚有些激动,“那你之前怎么就能帮我?” “喜玛和佛珠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要帮你,但是我没办法去干涉业障与因果,那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才能承担。” 唐延诚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奈嘉亚卓早已带着僧人回到寺庙,他那样呆呆地站了半个小时之久,让酉阳都有些惊慌,“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们回去吧。” 酉阳顺从地点点头,唐延诚看起来不对劲儿,而且是非常不对劲儿,从小就和唐延诚一起长大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点。 两个人退了房间之后,站在柜台边,女主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还没有去草原就要回去了么?再住两天吧,可以在我们家骑马。” 唐延诚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目光呆滞地站在一旁,酉阳风趣地和老板娘打趣了两句之后拉着唐延诚上了车子。 整整一路上,唐延诚都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阿诚,你在哪儿?” 是安琪的声音,“我在车上,前几天在外面,今天刚准备回去,怎么了?” “阿诚,我好害怕……”安琪哭泣的声音在话筒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受不了了……”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慢慢说。”唐延诚紧张地从座位上支起了身子。 “那个声音,现在每天都在我的耳朵旁边,我有去看过医生,他们要把我送到精神科去!” 所谓的精神科只是精神病院的婉转说法而已,唐延诚没有想到自己短短离开了几天的时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现在在哪儿?” “我爸妈已经决定把我送到医院去了,我现在躲在朋友的家里。” “好的,安琪你先听我说,乖乖地呆在朋友家,不要告诉你爸妈你在哪里,也先不要和他们谈去医院的事情,尽量拖延他们,我最迟今晚就到了。” “真的吗?阿诚,我真的很怕的。” “乖怪的,我尽快回去。” 挂断了电话,酉阳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下了车,在后备箱里翻来翻去的。 “怎么了?找什么呢?” 酉阳从后备箱里翻出了几张贴纸,“你不是说要尽快回去么?”他用贴纸贴在了车牌等位置,这样就看不到车牌号,是唐延诚和酉阳刚刚拿驾照的时候用的把戏,“不这样的话就得跟着限速指示,晚上可是到不了的。” 唐延诚和酉阳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有可以依靠的朋友总是好事,比如他们彼此。 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唐延诚顾不上休息,把酉阳送回家之后直接开着酉阳的车子来到了安琪的朋友家里,他站在门外打安琪的手机,却一直是关机状态,无奈之下,只好敲门,也顾不上现在才刚刚六点钟。 来开门的是一个只穿着大短裤的男人,头发蓬乱,看起来和安琪年纪相仿,唐延诚愣了一下,这不会就是安琪所谓的朋友吧? 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男人喊了两声,一个女孩子穿着卡通睡衣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一听说他是来找安琪的,顿时精神了不少,“你说安琪啊?她mama把她带走了!” “什么!” “没错,大概是一个半小时之前吧,四点多的时候,她mama突然跑过来了,说她女儿就在这里,她mama已经报警了,和警察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医生。” 唐延诚点点头,看来安琪的家人是很认真的对待这件事情了,他要了那个女孩的电话号码,她说她叫卓恩吉。 “你和安琪是同学?” 卓恩吉摇摇头,“怎么了?” “拜托你,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安琪的其他朋友,只是个误会,我不想她因为这件事被人误会。” “这我知道的,我也很关心安琪的。” “还有,今后的几天可能会麻烦你陪我一起去看安琪,我一个人不太方便去,怕她家里人会误会。”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