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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三章: 左.停尸间里的童年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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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唐延诚痛苦的表情,同事有些不知所措,他把唐延诚扶进车子里,“我送你去医院吧!”

唐延诚点点头,嘴巴里不断有鲜血流出来,他顾不上许多,直接用袖子擦拭着嘴巴,剧痛的感觉在腹部翻搅,让他痛不欲生,背后的寒意像是尖锐的冰柱正在刺穿自己的后背,唐延诚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腹部,好像快要被撕裂了一样,剧痛并且伴随着很痒的感觉,似乎肚子上的皮肤在被针扎一样。

他掀开了自己的衣服,肚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点,他轻轻地摸了一下,是血,在自己的指尖晕开。

是怎么弄破的?唐延诚十分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皮像是刚烤好的贝壳蛋糕,用叉子轻轻一戳就裂开了,他的肚皮像是地震时的地面,两侧是同性相斥的磁铁互相抵触,很快裂开了一个大洞。

肠子顺着肚皮流了出去,白色的脂肪层也倾泻而出,肚子里有东西在不停蠕动着,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从身体里面探出来,像是在自己身体里仰泳一样,抬起头看着自己,笑得时候嘴唇掉了下来。

他说,“爸爸。”

唐延诚晕倒了,天地之间顷刻变成一片黑雾,肚子上有痒痒的感觉,黑暗之中,有人握着他的小手指头,是温暖而柔嫩的触觉,“爸爸,爸爸,陪我玩么?”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明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却怎样都醒不过来,唐延诚像是在混沌初开的天地之间奔跑,四周一片荒芜,那个声音就在自己的背后追逐着自己,片刻就从正面迎来,唐延诚只好调转了方向,那声音又突然从四周向自己包围过来。

真的无处可逃了。

是唐mama的呼唤声音像是一道劈开天穹的光明,把他从梦魇之中带了出来,唐延诚睁开眼睛的时候,父母坐在床边,尤其是唐mama,眼睛又红又肿,看到他睁开眼睛又流出了眼泪,“阿诚,mama都快被你吓死了!”

“妈……”唐延诚看着周围,滴滴作响的医疗仪器提示他是在医院里,他看了看窗外,天刚刚亮起来,“我睡了多久啊?”

“昨天晚上睡到现在了,mama好担心啊。”

唐延诚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腹部像是被灼烧了一样的疼痛,他掀开了被子,衣服上到处是血,唐延诚犹豫着,一咬牙掀开了自己的衣服。

光洁的腹部上除了染上嫣红的血之外,并没有什么裂缝。

这让他放心了不少,看来昨晚是吓坏了。

“检查结果还没有送过来,不过你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唐mama坐在床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唐延诚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最近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

像是那个奇怪又令人抓狂的rou泥,像是突然吐血还有幻觉,唐延诚觉得脑袋好重好重,唐mama帮他把被子盖好,轻轻地拍着他,“再睡一会儿好了。”

如果说母亲天生就有一种关于母性的、对于子女呵护宠爱的本能,那么相对的,孩子对于母亲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性的依赖,睡意朦胧之间,唐延诚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母亲,心里踏实了许多,尽管她已经年迈苍老,无法再保护自己,他还是会觉得安全。

仿佛回到了幼年或者说是尚未出生时,被包裹在羊水之中那种舒心的睡眠,唐延诚一觉睡到中午。

“呀,你终于醒了,我帮你熬了粥,”唐延诚刚睁开眼睛,尚未看清楚眼前的人,就听到了一个让人作呕的声音,“快点趁热喝了啊。”

说话的人是酉阳,鸭着嗓子还装模作样地端起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唐延诚面前,唐延诚刚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看到酉阳的样子觉得自己被无力感包裹着,他叹了口气,“你要是真的想要装作是自己煮的粥至少不要用外卖粥碗么。”

酉阳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上的粥碗,碗边用黑色的小字写着店名,他故意用嗔怪的语气喊着,“讨厌,人家特意跑了好远的。”

唐延诚确实饿了,不管酉阳多恶心也压制不住饥饿的感觉,他像个饿死鬼一样把酉阳手里的粥碗抢过来,狼吞虎咽地送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我妈呢?”

“我让干妈回去休息了,她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合眼,你慢点吃。”

“我很饿哎,就只有粥么?”

“医生说你只能吃流食的,莫名其妙的胃出血,还那么严重,搞不好是什么大毛病,但是现在又没办法确诊,所以,”酉阳突然用一种兴奋的表情看着唐延诚,“你要留院观察一周,让我来照顾你吧?”

“不要。”

“我掐死你算了!”酉阳说着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就在这个时候,大灰狼的动作突然定格了,铃声响起来,酉阳在病房里搜了一圈最后从挂在衣架上的唐延诚的外套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谁啊?”唐延诚看着正在盯着自己手机的酉阳问着。

“没有号码,”酉阳慢吞吞地走过来,故意吊着唐延诚的胃口,“是不是哪个女人啊?”

“少来,快点给我。”

唐延诚接过电话,本来应该显示电话号码的地方竟然是一片空白,他疑惑不解地接通了电话,“您好,请问是哪位?”

“爸爸,我晚上来找你。”

“你是谁?”唐延诚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

“是我,爸爸,等我。”

“别开玩笑!”

“爸爸,等我。”

对方只是重复着这样一句话,而电话另一边很安静,只听得到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有水滴在不断掉下来,不知为何,唐延诚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阴暗的下水道的画面。

他觉得恐惧,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对方笑了起来,清脆悦耳的童声。

唐延诚挂断了电话,煞白的脸色让酉阳也察觉到了不寻常,“是谁?”

“不知道。”唐延诚摇摇头,任凭酉阳怎么问也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说什么。

听起来是个小孩子的声音,是那个在梦里不断扰乱自己的声音,唐延诚觉得自己都快要发疯了。

一下午,酉阳不停地想办法逗他,唐延诚却只是敷衍地笑了笑,到底是谁?

是恶作剧吧?可是自己最近惹了谁了?可以说没有啊。

尽管唐延诚把这当做是打错了的电话这样安慰自己,心里的不解与疑惑却丝毫未减,并且伴随着恐惧。

是谁要来找自己?

傍晚的时候,唐mama送来了饭菜,给唐延诚的当然只有粥,看着酉阳大口吃着自己最喜欢吃的饭菜,唐延诚心有不满。

“酉阳,你回家休息吧,晚上我在这里照顾阿诚就好了。”

“不要啦,干妈,你回家睡觉,听话啦。”酉阳说着开始把唐mama往外推。

“你真的可以么?”唐mama回过头,还是有些怀疑地看着酉阳。

“当然没问题。”

“那好吧,”唐mama点点头,“不可以打闹哦!”

“知道知道,快点回家吧,天快黑了,大灰狼要出来了。”酉阳说着搂着唐mama把她送下楼去。

酉阳偷偷地带了PSP过来,两个人打起了联机,一直到十点多的时候,唐延诚觉得心里慌慌的,晚上真的会有什么东西来么?

“喂,你今天晚上怎么了,都输了七八局了,”酉阳打了个哈欠,“这样真的很没劲的,高手就不该和菜鸟玩,无聊。”

唐延诚不想和他废话,“我是病人,大概应该睡觉了。”

“好吧好吧,你睡好了,反正我也困了。”

“酉阳,”唐延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一点困意都没有,担心的感觉反而更加强烈了,心里有块大石头被高高地悬了起来,只知道它会掉下来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唐延诚喊了酉阳一声,“你去找护士来。”

“知道了,大少爷。”酉阳不耐烦地站起身,按了呼叫铃,很快就有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护士小姐,我睡不着。”

“是啊是啊,护士小姐,他睡不着哎。”酉阳坐在一旁打趣地说道,却被唐延诚瞪了一眼,现在不是把妹子的时候,更不能惹恼护士。

“睡不着是吧,”护士没好气地说着,“你选安眠药还是镇定剂,我让医师开给你。”

“安眠药。”唐延诚乖乖地说着,犹豫了一下,“算了,还是镇定剂好了!”

护士叹了口气,“你以为真的可以让你随便挑啊。”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出去,唐延诚顿时傻眼,漫漫长夜看来有得熬了。

不过好在片刻之后护士小姐又回来了,“医生说了,你这个情况用一点镇定剂也好,”她说着亮出了针管,“别动。”

酉阳在旁边坏笑了起来,他知道唐延诚其实是很怕打针的,甚至掏出手机偷拍了唐延诚皱着眉头的表情。

推掉镇定剂之后,“没别的事情了吧?”

唐延诚点点头,目送着护士小姐离开了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酉阳在一旁打趣地说着,“真的好喜欢看你打针时候的表情哦。”

“下次吧。”唐延诚没好气地说着,翻过身闭上了眼睛。

镇定剂加上心理作用让唐延诚很快地入睡了,他觉得很舒服,身体很沉重,放松全身之后像是躺在棉花上一样舒服。

一觉睡醒的时候,唐延诚觉得自己好像更累了,他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双手摸了摸却找不到被子,突然感觉很冷。

唐延诚纳闷地睁开了眼睛,顿时惊呆了。

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冰冷而坚硬,他摸了摸,自己躺在一张铁床,不,可以说是铁板上面,双手双脚也被固定在了床边,一阵阵的寒意不断袭来,他吹了口气,本来这么冷的地方应该有哈气的。

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他环顾四周,每堵墙壁上都是直达天花板的铁柜子,一个一个铁抽屉。

脑袋里对这个地方隐约有一点概念。

越看越像是停尸间。

唐延诚挣扎了一下,手脚都被铁链固定着,根本挣脱不开。

就在他使劲浑身解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时候,凝固的空气中,吱嘎地响了一声,紧接着是拖长的刺耳声音。

这让唐延诚吓了一跳,扭过头环视四周,左手的墙面上一个铁抽屉打开了,然后是打开拉链的声音,一个男人从巨大的袋子里坐了起来,靠在铁皮抽屉旁边探出了头,男人机械地抬起了胳膊,抠抠脑袋,然后趴下伸出胳膊,敲了敲下面的铁皮抽屉。

很快,下面的铁抽屉也传来了回应,这一次,铁抽屉被缓慢地推开了,缓慢得使人连呼吸都不顺畅的拉链声音结束之后,一个小男孩从拉链里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僵直。

上面的男人翻过身,一条腿从铁抽屉里面跨了出来,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能听到骨头吱嘎吱嘎在响,片刻,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转了转自己的脑袋,然后站直了身子。

男孩也想要从铁抽屉里出来,他效仿男人的姿势,迈出了一条腿,然而还没等他从里面出来,那条腿先掉在了地上,男孩又用胳膊卡在铁抽屉外沿,身体整个转动过去,仰面掉在了地上。

他们都没有穿衣服,男孩的肚子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被粗略地缝合起来,经过由上到下的震动,缝线和肚皮脱开,伤口再次开裂,露出了内脏和胸口白森森的肋骨。

男人弯下腰,整个上身僵直,拽着男孩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胳膊差点和身体脱开,脑袋也歪在了一边。

这到底是什么?唐延诚看着身旁的两个尸体,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看着两具停尸间里爬出来的尸体就在自己身边,换个人也会紧张得要死的。

唐延诚已经不再挣扎,生怕自己有任何动静都会惊动他们,屏住了呼吸。

就在唐延诚不知所措的时候,男人拉着小孩的手走出了停尸间。

门被打开了,一个女人就站在门外,是安琪。

她还穿着卡通图案的睡衣,呆呆地站在门外,男人一只手拉着小男孩,一只手揽着安琪,转身消失在唐延诚的视野当中。

唐延诚已经忘记了还有那个男人和小孩,不顾一切地大声喊着安琪的名字,然而呼喊的声音像是不听话的皮球,在停尸间里乱冲乱撞,发出了回声,却怎样也无法冲出门外传到安琪的耳边去。

“安琪!”

“我们来玩捉迷藏,你找到我,就让你带她走,好不好?”一个飘渺而略有颤抖的声音回响在唐延诚耳边,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说话时唇间吐露的气息就在耳边,身旁却空空如也。

“你到底是谁?”唐延诚歇斯底里地喊着,可是却一直没有人回答他。

“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怎么找你?”他再次执拗地问道,却依旧没有答案。

“喂,你至少把我放开,不然我怎么去找你?”

唐延诚刚说完这句话,他再抬起手,手上的铁链已经消失不见。

这让唐延诚感觉到了莫大的挫败感,对方像是捉住了老鼠的猫,一直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站起身来,自己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地上没有鞋子,光着脚踩在地面很冷,感觉脚掌快要和地面粘在一起了。

周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唐延诚快步走出了停尸间,在他两边的是寂静而悠长的走廊,一眼看不到边。

心中的焦急暂时冲淡了他的恐惧,唐延诚来到了左手的第一个房间里,推开门,让他吓了一跳。

门外的是满眼的绿色,像是魔法师的秘密花园,一个巨大的喷水池不断地涌出清澈的水,光可鉴人,四周都是绿色的植物,吊兰从窗边蔓延到地上,精致的圆桌和铁艺躺椅,小鸟落在了唐延诚的肩头,它发出清脆的鸣叫声音,华丽的羽毛和艳丽的颜色让人心生喜爱。

唐延诚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那只小鸟,在他的双手碰触到小鸟的时候,那只小鸟的羽毛全部脱落掉尽,最终变成了一只黑色的乌鸦,在唐延诚的耳边发出令人厌恶的噪音。

这让他有些生气,赶走了肩上的乌鸦,他在花房里环绕四周,从落地玻璃窗外走进来一个人,她坐在了躺椅上,手里拿着鲜花和剪刀,细心地修剪起来。

是mama!唐延诚揉了揉眼睛走了过去,唐mama正在细心地完成着手中的插画,对于唐延诚的喊叫声音充耳不闻,她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嘴角带着微笑。

唐延诚伸出手想要抓住唐mama,抓到的却只是一片空无,他犹豫了一下,这肯定不是自己生活的世界,难道另一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喷水池里的水还在不停流淌着,他站在一旁,手从水池里拂过也击不起一点涟漪,唐延诚叹了口气,看着水池中的自己,干瘦、黝黑、丑陋。

默默地注视了母亲片刻,唐延诚离开了房间,帮mama轻轻关好了房门,这是她的私密空间,上天保佑可以不受任何人打扰。

看着悠长的走廊,不知道自己还会遇到什么,唐延诚有些颓然的感觉,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如果不是想到了不知去向的安琪,唐延诚也许会停滞不前。

他推开了对面的房门,房间里整面墙上都是自己焊接的铁架,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电视机和床垫摆在地上,堆成一团的被子里面躺着一个人,他躲在被子里正起劲儿地玩着游戏机。

那是少年时代的酉阳,他的房间直到现在一直没有变样,唐延诚坐在了一边的地垫上,他们两个就是这样每天混在一起,混过了半抔青春。

想想看,唐延诚竟然开始有些愉悦,这样的地方多好,仿佛又看到了很多过去的影子,一座很小的老旧立交桥,刚学会骑车的时候,mama经常带着自己在那里玩,有一次骑得太快,追在后面的mama摔倒了,膝盖上留下了一个很长的疤痕;初中时代学校的实验室,他和酉阳经常在里面做乱七八糟的实验,结果差点炸掉半个学校;幼儿园的秋千板,背面刻着“正”字,记录得是唐延诚和酉阳把女孩子弄哭的次数。

唐延诚竟然开始留恋起来,看着长长的走廊,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过去的回忆,也许自己都会忘记,这里居然像是一个百宝箱,珍藏着好多记不住却执拗着不愿意忘记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胳膊很痒,嫌弃袖子,平时戴表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画上了一个沙漏。

不能说是被画上去的——那个沙漏还在走,沙子在不停地流下来。

眼看着沙漏已经流掉了三分之二的部分,唐延诚紧张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着空气喊着,却得不到回答,远处的走廊漂浮起来,像是火光中的景色一般,唐延诚觉得头晕,甚至想要呕吐,他加快了脚步,不断地把房门打开又关上,却都是空空如也。

唐延诚突然发现自己可笑,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却在和他玩捉迷藏。

突然,唐延诚在一扇房门外停下了。

那是十四岁的时候的他的房间,宽大的木头床靠在窗边,床头的那面墙上是巨大的书架,占据了整面墙,画架就摆在窗边,上面还有一幅没有完成的画,那是十四岁时的唐延诚想要帮25岁时的他画的像,曾经想过画好之后要尘封起来,留到25岁的时候再比较。

这时候再看看画板上的画,觉得幼年时的记忆再次清晰起来,那幅画只剩下眼睛的部分还是一片空白,现在想想看,十四岁时的自己还真是明智。

因为他现在的眼神是十四岁的少年怎样都不可能理解的眼神,又谈何绘于纸上。

就在唐延诚伸出手轻触画纸的时候,画纸像是突然燃烧起来一般,由指尖开始蔓延出灼热焦黄的空洞。

“你找到我了。”那个声音再次由燃烧出的空洞之中传了出来,画纸燃烧之后出现的空洞下面并不是画板,而是幽暗空无的黑暗,像是一个黑洞一般。

“你到底是谁?”唐延诚无奈地问道,虽然他猜到不可能得到答案。

“想要带她回去么?”黑洞之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是安琪。

“想。”唐延诚这一次学乖了,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爱她么?”

“爱。”

唐延诚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答道,随之而来的不是安琪的出现,整个房间开始剧烈的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崩塌一样,书架上的书随着震动摇晃掉落在床上,地板上出现了裂缝,像是怪物那长大的丑陋嘴巴。头顶的电灯也闪烁起来,忽明忽暗,最终,一切都被黑暗笼罩起来,晃动也停止了。

光明再一次来临的时候是唐延诚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像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只是指尖还有着烧灼的疼痛,唐延诚坐了起来,头发都被*的汗水打湿,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从未感觉生命是如此鲜活而美好。

酉阳还在沉睡着,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唐延诚从床上走下来拿过自己的手机,想想看,自己竟然从没有主动给安琪发过短信,他找到安琪的电话号码。

“我很想你。”

那一晚上,唐延诚都睡不着,安静地看着窗外,星辰慢慢隐没,太阳从楼宇之间放出光芒,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奇妙的旅程,真像是几米的书名,又寂寞又美好。

早上护士来查房的时候,看到正在看书的唐延诚有些奇怪,“咦,你这么早就醒了?打了镇定剂怎么也要睡到中午呢。”

唐延诚笑了笑,他没有说他做的那个梦,没有告诉酉阳或者是唐mama,他想自己保留那个梦,虽然开端有些恐怖,但是过程却让他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也许是在自己心中某个连自己都不知晓的角落里,潜藏着关于自己对安琪的感情的质疑,才会做了这么骇人的梦吧。

一周的留院观察很快结束了,其实在住院第二天的时候,酉阳就不再守在医院里了,“天天看一个人当然会烦,我想就算是你也不例外,更何况我的长相不是很可能会增长你的嫉妒心么。”

这一场风波让唐家二老都吓坏了,唐爸爸破例放了唐延诚一个长达一周的假期,本来想要在家里好好休息的唐延诚突然接到了酉阳的电话,那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自己放假的事情,“我们出去玩吧!”

唐延诚叹了口气,“我真的想在家里休息的。”

“没关系,你负责玩就行了,我来开车,说好了哦!我去准备东西,等等来接你,我们开夜车直接去嘉卓央寺!”

每一次都是这样,唐延诚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酉阳绑上贼船了,下午的时候,酉阳的车子如期而至停在了自己的楼下。

“我也很想你。”唐延诚的手机响了,是安琪发来的短信,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心情也变好了。

酉阳的精神头很足,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很快结束了,凌晨三点,在这个只是因为古寺闻名的小镇上,已经不方便找住宿的地方了,两个人直接开着车到了寺庙对面的晒日坡。

“我从一个自驾游网站上看过,这个地方是看太阳最好的地方,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寺庙的金顶都被阳光照着,很难得的景色!”开着暖气坐在车子里,看到车窗上都是哈气,两个人嘴里叼着香烟,酉阳有些耐不住兴奋地说着。

“嗯嗯,我好像也听说过,而且我记得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

“喂,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是你健忘吧,你忘了小学四年级的暑假我们来过这儿么?”

酉阳沉思了起来,有些恼怒地抓了抓头发,“是啊,来过怎么了?来过就不能再来了么?再者说了,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和大人一起来的,现在我们自己就是大人了,不该再来一次么!”

唐延诚拿他没办法,嚷嚷着眼皮打架,小睡了一会儿,刚进入梦乡就被酉阳推了起来,“快看!”

两个人下了车,早晚温差大的地方,两个人穿着登山服感觉不是特别冷,唐延诚找了一块草地上坐下来,看着太阳从山峦之间冒出头,北极星的光芒慢慢暗淡下来,像是会让山燃烧起来的红日越升越高,终于踏上了天空,半个城镇之大的寺庙都被光芒笼罩,金色的屋顶发出耀眼的光芒,不时地变换着折射的角度,交相辉映,照亮了整个山坳。

河水从城间穿城而过,虽然河面不宽却波涛汹涌,连河水都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唐延诚长呼了一口气,白色的哈气让他感觉心情很好,天空也变得很高,山和云互相交织着,云就环绕在山间,山留恋着云的拥抱。

“去吃早点吧!”酉阳抻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说着。

“好的。”

两个人找到了一家当地风味的小店吃了早餐,热腾腾的奶茶让人觉得浑身都散着热气,沸腾了起来。

经过小店老板的介绍,酉阳驱车带着唐延诚来到了一家地方特色的农家乐住下来,提供住宿和餐饮,还有篝火晚会和马群。

放下了行李,酉阳像是从来不会累一样,带着相机拉着唐延诚走了出去。

买好门票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僧人的早课,他们穿着僧袍有条不紊地向着大殿走去,宏伟的佛殿庞大而庄严,只可惜是不让参观的,酉阳偷偷站在门外窥视着,听说里面的僧人正在辩经,不过听不懂他们说的话,酉阳招手让唐延诚也过来看,他刚站在门边,就被门外的几个僧人呵斥着带到了一边。

统一的导游是由寺庙里的僧人出任的,据说这个庞大的寺庙里有六大学院,涵盖了佛法、医学、天文等等,由导游带领着大家一一参观各个殿堂,在殿堂里挂着的唐卡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殿堂里充满了酥油的味道,巨大的容器里装满了酥油,火苗摇曳着,长明灯在这里陪伴着佛像。

有的殿堂里是高达十几米的佛像,二十几米高的大殿正面墙壁上都是一个个半米见方的小个子,成千上万之多,里面摆放着藏经。还有历代活佛的塑像或是照片,六角金塔里供奉着佛骨舍利。

最终在众人的央求之下,导游带领着众人来到一间规模较小的讲堂里参观,所谓的小规模在大家眼里也非常之大,可容纳千人同时辩经,拜墩整齐地摆放着,行列都有上百个之多,最前方是几个较高的拜墩,是高僧阐述经法的位置。墙壁上绘画着的菩萨僧人数不胜数,甚至找不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每个都不尽相同,各式各态,如同飞舞在墙壁之上,古旧的颜色看起来更加动人。

就在大家正在参观的时候,几百个僧人鱼贯而入,整齐地坐下,手中握着念珠,都在等待着什么。

唐延诚的目光跟随僧人一起看向了正对面的一个入口,两位僧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从身上的穿着就能看出两位僧人地位极高,一位看样子已经是花甲之年,另一位非常年轻,大概年纪还不如唐延诚大。

两位僧人和其他僧人面对面坐在了较高的拜墩之上,应该是讲师的身份了,他们行了一个佛礼之后,年长的僧人蠕动着嘴唇念念有词,下面的僧人都跟随着他一起念了起来。

与此同时,唐延诚突然觉得有些恶心,脑袋里像是钻进了蜜蜂,在自己的脑袋里面嗡嗡地飞着,剧烈的呕吐感让他无法忍受,像是有一把铁钳按住了自己的太阳xue剧烈地挤压着一般。

这感觉让他几乎倒地不起,他捂着嘴巴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冲了出去,门外的新鲜空气让他舒服了很多,唐延诚大口地喘气,感觉浑身像是筛糠一样地颤抖不停,冷汗让衣服都粘在了身上。

“怎么了?”酉阳追了出来,看到弯着身子扶着墙壁的唐延诚,他的脸色惨白。

唐延诚摆摆手,还说不出话,只感觉一张口似乎就会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要不回去休息?”酉阳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唐延诚点点头,心说这家伙终于说了一句人话了。

车子还留在农家乐,酉阳看唐延诚像是洗桑拿一样不停地流汗,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看到唐延诚的样子,居然开始向他们兜售佛珠,“我家里就是专门制作佛珠的,都是开过光的,要不要去我的店里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司机刚把佛珠拿出来,唐延诚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连忙摆手,那司机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向他们介绍着,他手上有很多串佛珠,有玛瑙的、珊瑚的,还有装饰性较强的绿松石的,唐延诚有些不耐烦,“我不买!”

“看一下嘛,说不定会碰上你喜欢的,这种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司机不停地说着,“我家里还有很多种的!”

“说了不要!听不懂是不是!赶紧收起来!”唐延诚喘着粗气说着,看到那个东西之后让他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唐延诚这种特殊的举动让酉阳都觉得奇怪,他连忙劝着那个司机,最终司机撇撇嘴把佛珠都收了起来。

好不容易熬着回到了住宿的地方,唐延诚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酉阳则打开电视机,百无聊赖地看着为数不多的几个频道,“你今天好奇怪。”

“水,帮我拿一下。”

酉阳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递给唐延诚,“要吃东西么?”

唐延诚摇摇头,“我也觉得奇怪,而且不止这一件事,你还记得我家的那些脏东西么?rou泥,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很奇怪。”

“我也觉得哦,当时听说你住院了我就纳闷,怎么好好的会突然住院了,而且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酉阳神秘兮兮地说着,“那天我去医院找你的时候,听到医生说起你哦,说你这个根本不像是胃出血,那么大的出血量,一般人早死了,倒像是内脏大出血,但是问题是在身上根本找不到什么症状,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酉阳说的没错,这一点唐延诚自己也猜想到的,他是个非常注重饮食的人,胃一向很好,这一次怎么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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