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下回到房中,换上干爽的衣物,火盆姜茶伺候着,躺在暖和柔软的罗汉塌上,徐永的心却依旧如坠冰窖。 欲哭无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刘嫖什么性子。 这个女人虽已年近古稀,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她对自己的宠爱迷恋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史书中就连死后都不愿与正牌丈夫合葬,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这个小白脸合葬一处,堪称公主礼制越轨之事第一人。 这样的女人,稍有不慎就可能黑化病娇,后果不堪设想,万不可cao之过急! 因此他现在只能用“拖”字诀。 可“拖”字诀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假称风寒姑且拖延几日,几日之后又要找什么借口? 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做出一些事情,尽快引起武帝的注意,如果能够顺利受到武帝重用,派去外地公干一段时间最好,如此刘嫖也说不上什么来? 可是短短几天的时间能做点什么呢? 穿越之前徐永已经统计过了历史穿越小说中人前显圣的所有方法,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无非就那么几种: 抄诗书、搞发明、论国策、当先知、拼见识。 搞发明需要时间和材料,远水解不了近渴。 论国策、当先知、拼见识都需要听众,他现在根本见不着武帝。 再加上装病不适合外出,似乎目前只有抄诗书或是写奏章最为可行。 要不就先从最简单的抄诗书开始…… 据徐永所知,武帝最喜欢的应该是七言诗,他修筑的柏梁台就规定,只有二千石以上官员、且能吟七言诗的人才有资格登台观景,因此七言诗也被称作柏梁体。 这方面,徐永在穿越前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随时可以拿出上百首七言诗,许多只要略作改动写出来呈到武帝面前,就能够轻易引起这位暮年雄主的共鸣。 事不宜迟。 屏退了几名奴仆之后,徐永立刻从榻上爬起来,来到书案前裁出一方白帛,又亲自添水研墨,蘸饱了毛笔。 前主此前学习多年的君子六艺令其写了一手漂亮的隶体。 不多时,两首规整利落的七言诗便已完成,徐永仔细检查了一遍,遂将其挂在一旁晾干。 现在他还没想好该如何传播出去,才有可能将这两首诗传到武帝面前,因此此举也只能算是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再写个奏章送到西安门去碰碰运气? 武帝的不拘一格、唯才是举真不是说说而已。 他不但打破了被朝廷要员垄断的任子制,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察举制,还专门在未央宫外的西安门内设立了一个直通宣室殿的收发室,由内侍负责接收来自民间的自荐奏疏。 这一朝不少诸如“大汉谐星”东方朔一般出身低贱的名臣,都是依靠这个途径走到了武帝身边。 正如此盘算的时候。 “董君,可睡下了?” 门外又传来了奴仆的声音。 身子一颤,徐永心有余悸的应了一声:“何事?” “太主听闻董君染上风寒,特意派人前去宫中请来了御医,如今正在前堂候着,董君若是还未睡下,不如请御医进入房内为董君诊断一番,吃些汤药也好的快些,以解太主心忧。” 奴仆在门外说道。 “御医都请来了……” 徐永本想说不用,毕竟这风寒本就是装出来的。 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肯接受御医问诊,刘嫖会不会怀疑暂且不说,倘若她关心则乱,不顾年近古稀的年龄非要亲自前来看望,那岂不是更加难办? 于是思前想后,他终于还是答应下来:“替我谢过太主,请医师进来吧。” 奴仆唱了个喏前去照办。 徐永则抓住空当一连做了十几个下蹲,让自己的心律气息发生改变之后,才重新躺回榻上盖好被褥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前一后两道身影鱼贯而入。 前者是徐永熟悉的奴仆,后者则是一道娉娉婷婷的苗条身影,身上还背负着一个方形的木质药箱。 “女医官?” 徐永装病虚着的眼睛微微睁开。 也对,刘嫖肯定是以馆陶大长公主的身份派人前去宫中请御医,太医监自然也是派遣女医官前来诊治最为妥当。 问题是这女医官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靠谱么? 不过姿貌倒是挺靠谱的。 明眸皓齿,亭亭玉立,一袭长发盘起了一半,呈双鬟步摇发式,红色麻布深衣虽然宽大,但被一条深色束腰束缚,反倒更显的曲线优美。 这年头女医不多见,如此年轻美貌的女医更是凤毛麟角…… “董君,这位医官是当今天子亲封的女侍医,曾专为孝景皇后调养身体,若非太主命人去请,只怕还请不来哩。” 奴仆见徐永面露疑色,颇有眼力劲儿的介绍道。 “女侍医?” 还是武帝亲封的女侍医? 徐永若有所思,历史上记载中似乎只有一人有此待遇,于是下意识的问道:“可是名医义妁?” “董君听过?正是义医师。”奴仆忙道。 还真是此人! 徐永不由又多看了女医官两眼。 厉害了,义妁可是天朝历史上的四大女名医之一,被汉武帝册封为国医,亦被后世誉为巾帼医家第一人。 人长得好看不说,医术又高,还如此年轻,真是美好啊…… “女医义妁,见过董君。” 女医官却并未假以颜色,只是淡淡施了一礼,而后放下肩上药箱,美眸先是在徐永脸上仔细望了一遍之后,才开口问道,“听闻董君染了风寒,是否感到咽痛,怕冷还是怕热?” “咽喉稍有些痛,但不严重,略有些怕冷,也不严重,只是止不住咳嗽,咳咳咳!” 面对这样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名医,徐永的回答颇为保守。 义妁微微颔首,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脉枕摆在塌边:“请董君伸出手臂,我为董君诊脉。” “请。” 徐永乖乖照做,顺势对那奴仆使了个眼色,命其暂时回避。 “奴婢就在外面候着,董君与义医师有事叫我。” 奴仆会意退出房外,不过出于男女礼节,并未将房门带上。 而义妁则在他手腕处垫了一方帛绢,轻轻搭上玉指静待片刻。 大约也就过了三五个呼吸的功夫,她便已收起帛绢与脉枕放回药箱,起身说道:“董君的风寒并无大碍,我若是再晚些来说不定已经康复了。” “义医师真会说笑。” 徐永尴尬一笑。 心说果然骗不过这位名医,幸好提前教奴仆回避了。 不过这位女名医居然还会玩梗,倒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哪知义妁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又意有所指的道:“倒是董君肾气耗伤的情况颇为严峻,借牍笔一用,我留下一个补肾益气的方子,董君命人抓药煎煮日夜各服一次。” “不过恕我直言,这方子虽能补肾益气,却也仅是辅助罢了。” “董君若不想英年早衰,今后还当节制房事,修身养性,否则恐难以长寿。” 说着话,义妁已经自顾自的来到书案前面,执笔蘸墨,在几条现成的竹简上书写药方内容。 显然她方才进屋时已经悄然观察过了屋内的情况,看到了书案上研好的墨汁。 还是个细致缜密的姑娘…… “多谢义医师提点。” 徐永嘴上道着谢,目光却瞅了屋外一眼,确认奴仆距离较远之后,才压着声音神神秘秘对义妁说道,“不过义医师,其实我也有些医术传承,补肾益气的方子我自己就能开,而且比你的更好。” “?” 义妁顿笔,美眸疑惑的望向徐永。 “此方名为六味地黄汤,已经经过了上千年的临床应用,药效过人,乃是不传之秘。” 徐永又一脸神秘的道,“咱们打个商量,稍后你向太主复命时,只要告诉太主我的确染了极易传人的风寒,非修养半个月、不不不,一个月才可康复,我便将这方子双手奉上,如何?” 徐永穿越前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考虑到大汉医疗水平有限,后世的那些特效药物也没有条件提炼制作,因此他特意寻了许多流传至后世又晚于大汉的著名药方记下,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