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大雨落在窗外,张梁能认出来,这是钱淑媛房间的窗户,那件米色刺绣的窗帘图案,他不会认错。 画面开始慢慢晃动,角落的地方,能出现一只戴着跟张梁同款戒指的手,死死地攥着一部手机,手机亮起的屏幕,闪着蓝幽幽的光。 很快,一扇深色的木门出现在画面里,约莫是太过紧张或者惧怕,画面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静止。 终于,另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打开了木门,然后,缓步走了进去。 钱淑媛家里的酒窖,尽显无余。 里面有着微弱的灯光,却显得更加森冷幽暗。 那只手再次转回,将酒窖的门推上,然后,颤抖着上了锁。 约莫五分钟后,一直被攥得紧紧的手机终于被举起。 张梁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画面里的手机里。 大约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手机突然落到地上,画面再次转到门上,那两只又白又漂亮的手,竟像是疯了一般,开始拼命地捶打起酒窖的木门。 “呼~” 又是一阵轻微的声音。 钱淑媛的眼睛忽然消失,钱淑颜的脸,再次出现在张梁面前。 张梁愣愣地看着那张已毫无生气的脸,原本被忽视的疼痛感,再次席卷回来。 无力又用力地抓住心脏位置的衣服,张梁低着头,发不出一声的言语。 “时间无多,现在就去投胎么?” 又是那个轻软黏糯的声音,像小孩子一样,却给人无限的安心。 钱淑颜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张梁,又看了看落下泪来的钱淑媛,点了点头。 凌蓉蓉双眼一闭,将早已拿在手上的拂尘轻轻一挥,声音低缓如同吟唱般地念起往生咒。 “阿梁,”随着咒语的继续,包裹住钱淑媛魂体的黑气开始慢慢褪去,她看着埋头的张梁,在彻底摆脱黑气之前,说了一句,“谢谢你一直把我放在心里,我不恨你了。” 张梁浑身一震,抬头,就见钱淑媛的魂体从脚下,冒出一片金光。 那金光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将钱淑媛的魂体燃的星光点点,如同灰尘般,一粒粒地散去。 “淑颜!” 张梁终是大叫了一声。 然而,最终却只能在那金光之中,看到钱淑颜含笑的脸。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一张空白的符纸,悠悠落下。 凌蓉蓉走过来,将符纸捡起,看了眼张梁——心脏位置的黑气已然消失。 点了点头,转身,又在钱淑媛印堂处,用大拇指点了一记。 眼神涣散的钱淑媛猛一下回过神来,忙低头朝四周看,见到张梁脸色不好,皱了下眉,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询问下情况时,就听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人莫名其妙地说道,“所谓的鬼气缠身,只不过是你自己不想放她离开罢了,她并没有害过你一分一毫,倒是你,心底生念,一念成魔,反将她束缚了多年。” 钱淑媛脸色一变,再转眼,就见张梁已面无死灰。 立刻站起来,怒瞪凌蓉蓉,“你说什么?!少在这胡说八道!” 虽然她气势凶悍,不过凌蓉蓉却一点也没有退缩,看了看她,然后一指她心口的位置,“恶念太多,此后再无福乐。” “你!”钱淑媛一下瞪大了眼。 却又听凌蓉蓉说了一句,“多行善。” “你是哪里来的神经病!滚!”钱淑媛像是被人戳穿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最见不得人的秘密,恼羞成怒,伸出手就推了凌蓉蓉一把。 凌蓉蓉倒没料到她竟然会动手,眨了下眼,心说,我好像被攻击了,要不要反击? 琢磨着是拿金针还是拿银针回击一下这个突然间失控的女人时,就见她又抬起手,再次向自己推来。 金针吧…… 还没摸出那根大金针,突然,胳膊从后面被抓住,下一秒,就被人拽着朝后连退了几步,然后,歪倒在一个有着很好闻却又十分霸道还有着熟悉的烟草味道的怀里。 凌蓉蓉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抬头,看到了一张绝世俊美的脸。 “多行不义必自毙,小姐,请自重。”那人用最为冷冽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揽着凌蓉蓉,径直走出了这间凌乱的屋子。 钱淑媛抬着手,僵硬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美得不似凡人的男人,竟不知作何反应。 身后,张梁缓缓起身,看了看钱淑媛,然后垂下眼帘,双拳,慢慢地握紧。 凌蓉蓉在走廊外被莫沉松开,娇娇嫩嫩的脸上满是意外。 莫沉看了她一眼,说道,“偶尔路过,听到这里就像杀人了一样,正好门开着,就进去看了看。” 说完,心里又有些好笑,干嘛跟她解释这些。 然而,凌蓉蓉却怀疑地眯起了眼。 才一露出这个表情,就被莫沉拍了下头,“我还能骗你?” 凌蓉蓉只好撅嘴,揉了揉头,瞄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只有我爸才能打我的头。” 莫沉失笑,偏又拍了一下,拍完还不忘又揉两下。 果然,凌蓉蓉的嘴巴撅得更高了。 莫沉摇摇头,转眼,看楼外,已经不见了老赵的身影,眼神微微变换。 原本这里楼上一层是他和帮他调查父母死因的赵元秘密见面的地点,不过最近才听说莫轻的古筝课居然也在这里,为了不让人察觉,所以今天两人不过是匆匆见了一面,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又商量了下以后能够见面的地点,就散开了。 老赵坐电梯,他走楼梯。 才下了一层,就听到这一层有人尖叫,本不想多管,却没想到居然听到凌蓉蓉的声音,也不知是在什么心情的驱使下,他转身来到了这间门半敞的公寓,然后看到了正在做法的凌蓉蓉。 以及做法时,她脸上的沉静与……怜悯。 与上次在宋云云家里展现的同情和不忍不同,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凌蓉蓉。 明明外表稚嫩,但是做法时所散发出的气场,尤其是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完完全全地震撼着莫沉,还有他那颗想压抑,却压抑不住的心。 “我要走了,你走么?”凌蓉蓉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莫沉扭头,看了她一眼,点头。 走廊的拐角处,贺亦坤靠在墙上有些无奈地笑了——居然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