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九德心思电闪,忙在一旁打圆场道: “原来是高阁老来了,陛下方才听说,皇太子殿下孤身去拜谒孝陵,怕他有什么闪失,才命奴婢提兵去紫金山拱卫……” 我是这个意思吗? 朱由崧瞪了他一眼,但形势比人强,他也只好认了。 略整颜色,道: “几位爱卿,也得讯了?” 高宏图几人,才匆匆见礼,倒没揪着不放。 毕竟那位“太子殿下”还没见到人,这位仍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见礼已毕,高宏图躬身奏道: “陛下,守灵人来报,说太子殿下出现在孝陵,此时尚且难辨真伪,还请陛下遣诸王、重臣前去辨认!” 真要辨认啊? 朱由崧叹了口气,你们也来的太快了吧? 见高宏图目光灼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便有些惊慌,嘴巴一哆嗦,竟将心里话脱口说出: “高阁老,若皇太子是真……朕又该如何自处?” 他一问出来,众臣皆暗叹不已。 这还真是个草包! 卢九德见高宏图脸色不好看,忙上前躬身一礼,道: “陛下,此前太子殿下音讯全无,奴婢等因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才拥立陛下,暂摄朝政。倘若真是太子殿下,陛下也当欣然相认,而后昭告天下,逊位让贤。如此,则大明江山幸甚,福王一脉得保,陛下也能全身而退,享一世富贵……” 高宏图诧异的看了过来,万万没想到这个死太监身负“拥戴”首功,居然还有这份心胸,劝福王逊位,他舍得下这天大的功劳? 马士英等人,则像吞了只苍蝇一样。 同为“从龙元勋”,卢九德没了下面,舍得一身剐,他们可舍不得! 正要开口劝谏,便听朱由崧说道: “诸位爱卿,皇太子才十五岁,怕还不会治理朝纲,不若再等几年,待他长成,朕再还政于他,如何?” 握草,你这脑回路,真踏马无敌了! 马士英差点儿给他跪了,这就不是还不还政的问题,而是你这个草包有没有资格当皇帝的问题好么? 一旦你认了,那就是谋朝篡位,还想什么呢? 高宏图面色不变,淡淡的道: “陛下,此时皇太子真伪未辨,禅位之事,言之过早了!” 你啥意思? 朱由崧的酒rou脑袋着实愣了半天,才揣摩出一点儿意思,便自行脑补。 说言之过早,莫非认可了我的说法? 想到这里,顿时心里一宽,踌躇片刻,又问道: “高阁老,你们认得皇太子吗?” 马士英目瞪口呆,事情就直接跳到这一步了么? 难道你不该推三阻四,而我也在一旁和稀泥,最终想个办法…… 把那人咔嚓了事? 不待他开口,高宏图即拱手向北,悲声道: “老臣有负皇恩……崇祯十六年,大行皇帝于武英殿召臣觐见,授臣为南京兵部侍郎,届时太子殿下也在,故而认得。” 朱由崧点点头,又问: “还有谁,昔日也曾面见皇太子?” 马士英暗暗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跳出来,已经晚了,皇帝都要去认亲了,我一个外人,又能怎样? 只好硬着头皮越众而出,躬身奏道: “崇祯十六年,臣与卢公公、陈永福共讨永城总兵刘超叛乱,曾献俘于朝,得太子殿下亲手斟酒相赠,自然认得!” 言毕,王铎又道: “臣曾任太子府少詹事,奉大行皇帝之命,为太子殿下讲读经典,另外……现少詹事吴伟业,当时也是东宫侍讲……” 朱由崧这话,纯属多余。 崇祯帝对朱慈烺的教育十分重视,册封太子之后,便命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事王铎、屈可伸等人精心培养,而且经常将他带到朝会和召对的场合中,一起听政受贺。 在做出各种决策时,都会让朱慈烺在一旁观摩。 在批阅奏章时,往往让朱慈烺一起看,并言传身教道: “凡阅科道疏,须观其立意,或荐剡市恩,或救解任德,此立意处。若铺张题面,娓娓纸上者,借耳,无为所欺也。” 在此众臣,除高宏图、马士英、卢九德曾被崇祯召见过,刘宗周、张慎言也都在吏部、刑部任职,自然在朝会上见过朱慈烺。 要说认不出来,那得多违心? 反倒是城中诸王,大多就藩时朱慈亮尚未出生,哪里见过? 别的不提,就是朱由崧本人,早在万历四十二年就随父王朱常洵就藩洛阳了,只有天启、崇祯继位时,进京朝拜过。 哪里认得朱慈烺? 他自己心里没底,只好找目击证人,越多越好…… 见他们都认得,却又犹豫起来,这众目睽睽之下,倘若真是朱慈烺来了,还真不好抵死不认了? 他不说话,高宏图却心急如焚,催促道: “陛下,不若亲率百官、诸王前去,一则彰显天子胸怀,二则若那人是假,正可当面释疑,以绝后患!” 人总是乐意听想听的内容,朱由崧前半截没听进去,后半句却正中心坎。 略一思忖,便欣然道: “阁老所言甚是,朕这就去!” 完蛋了! 马士英眼前一黑,心丧若死。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倒是给我一点点说话的机会啊,这就跑去相认…… 万一,他是真的怎么办? 咬咬牙,决定最后挣扎一下,躬身道: “陛下,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人若是真太子,固然皆大欢喜。倘若,是假扮的……那人敢冒着欺君之罪,引陛下出城,则必有所图,不可不防!” 他这么一说,高宏图、刘宗周、张慎言等人无不怒目而视,这话你在内阁说说得了,这会子跳出来,几个意思? 朱由崧却听进去了,说道: “马阁老所言甚是,但是……怎么个防法?” 马士英看了一眼卢九德,咬牙道: “臣恳请陛下,命卢公公提京营兵马,与宗室、百官一同前往孝陵,若那人是假,则可……” “马阁老,不必了!” 话没说完,就被卢九德打断了。 我给福王留个后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朝朱由崧躬身一礼,才说: “守灵人说了,皇太子殿下只带了两男一女,疑是定王、永王和长平公主,四个少年人而已,何必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