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第一条消息时,他沉默了下,然后笑了笑。 重新取了张纸来,给了句简短的回复。 然后望向了第二条南塞州的消息,笑容逐渐褪去, 再沉默良久。 南塞州的消息是由在南塞州府城的人员传回, 主要说了两件事, 第一是南塞州边境沦陷区域内,已经很少再听说有他们人员带来的动静。 先前留在沦陷区域,欲拯救百姓的人员,早已经彻底失去联系,可能大多数已经牺牲。 第二件事情是, 南塞州人员察觉到,有疑似朝廷的人,在刻意收集在沦陷区域救民人员的信息。 先前南塞州人员的行动,让他们从人群中凸显了出来。 让朝廷知道了有他们这样一股力量存在于南塞州境内。 一些比较明面上的信息,已经被朝廷得知。 拿着承载着信息的纸条,季梁重新抬起头,望向远处, 那大概是南塞州的方向吧。 对于南塞州传出的这两条消息,季梁都早已经有心理预期, 南塞州人员的死亡,南塞州力量暴露在朝廷的视野里。 随着他们的要做的事情愈多愈大,不可能不被朝廷注意到。 而在注意到后,一些信息就不可能避免的被朝廷知道, 比如……他们的理念。 他们本来就做着一些扩充理念影响的事情,这些本来就是要宣扬出去的东西。 虽然朝廷无法知道,他们从哪里,是怎么样的存在。 但相同的理念和意愿,却足以让朝廷将一些东西联系起来。 让他们的存在,更多的落在朝廷的视野中心。 “这张纸条拿去。另外,今晚我要出宫一趟。” 纸上内容是给海州的回复,用密语写就。 “是,梁爷。” 来传信的人,听着季梁要出宫,眼里流露出一些担忧, 京城中,疫病还在肆虐,这段时间待在宫中,季梁更安全, 但他没有拒绝梁爷的命令。 “嗯。” “那梁爷我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望着穿着太监服的传信人匆匆离开,消失在眼前。 季梁站在采购房的院子里,望着远方,再沉默了阵过后, 他转身急走回了屋,找到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他得趁这个时候,多写些东西。 …… “季管事来了?看看这个舶来之物。” 乾心殿里,皇帝正摆弄着个罩着玻璃罩的电灯, 看着季管事来了,隔着个帘子,笑着招呼, “来来,给它插上电,给管事看看。” 皇帝抬手,招来旁边个近侍,近侍赶忙cao作, 季管事先躬身拜见,再望向那电灯, 看着那电灯在近侍一阵cao作过后,亮起刺眼的光,微微眯了眯眼睛。 “季管事以为如何?” “是精妙神奇的物件。” “嗯,据说这是那西方不知哪国初诞生的东西,被那城中香楼的人找来,此刻城中香楼就有出售。 管事觉得,朕将此物安遍宫殿皇城,使得皇城内外不夜如何?此物可对民生有利?” “夜里有光,如同煤油灯,却更加明亮,自然有利。只是不知道造价如何,靡费多少?媒灯之油昂贵,百姓每每以廉价之物替代,每每以短暂使用。 正如煤灯之耗油,这电灯应该也有损耗,不知道损耗之物又几何?” 季管事应着皇帝的话,又问了许多问题, “此是香楼出售,售价不低。正如季管事所说,也有损耗之物。恐怕还不能普及。” 皇帝摇了摇头,然后挥手让近侍将东西撤了下去, “倒是有人进供来一些,一会儿赏赐季管事几件,拿去新卫办公之处安上,也方便新卫夜里再有公务进出。” “谢过陛下。” 季管事躬身谢恩, 皇帝点了点头,又招呼近侍给季管事看座, 自己则是端着茶,像是思索了阵,然后抬起头对季管事问道, “城中流民,百姓受瘟病影响如何?” 皇帝此刻与季管事依旧隔着帘子说话, “回禀陛下的话,先前流民军与禁军封锁过后,城中依旧有不少百姓染病。此刻城中百姓有些人心惶惶,不少人死在了瘟病中。” 季管事躬身回答道。 然后皇帝许久没再说话, 季管事就躬身等着, “……季管事坐下说话。” “谢陛下。” “嗯……那城中流民如何,死去了多少?约莫还剩多少?” 皇帝依旧没忘了城中流民, 对流民之事,有些耿耿于怀。 从他借流民sao乱上位之后,流民就成了他心中一根刺。 “……按各处聚集地,流民军看到的消息,近几日死去流民约莫数百上千。” “上千?” “是上千,陛下。” 皇帝沉默了下, 不是因为死去的人太多,而是太少。 距离瘟病从流民堆里爆发,已经过去几天时间, 几天时间里,还下了场大雪,以至于宫中各殿顶上,乃至地上都有厚厚层积雪。 上次大雪都冻死了不止数千流民, 这次流民难道身体还更强壮耐寒了? 就是不论瘟病,这些天,流民被围困各处,粮食也没有,怎么能活下来? 这不是他预料的情况, 也不是他想要的情况。 “为何?” 皇帝问了句。 “京城中,有处医馆叫祛疫堂。这次,祛疫堂中数十位大夫,携药逆行进入了各处流民堆,与流民治病。” “城中不少医馆之大夫,受到祛疫堂之感召,同样冒险进入流民聚集地义诊,救治流民。虽依旧有人不治而亡,但病情缓解者也有许多。” 季管事给出了回答。 帘子后面的皇帝沉默了许久, “呵,倒是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皇帝笑了声,这样说了句。 季管事低头,未曾说话。 “那粮食呢?如何解决的?还有这天寒地冻,如何解决?” “先前受到旬报上特刊影响,不少心软之人,带了些粮食和帐篷救济灾民。先前未施舍完梁爷也没带走,留在了那儿。” “这些天再有祛疫堂的人组织施粥,施药,又让流民自行修缮了不少屋子。为了避寒,也不避嫌,到天寒的时候都在同一棚子下挤在一起,如此取暖。” “旬报……祛疫堂……” 皇帝听完,念叨着这两个地方, “季管事,你说,这祛疫堂之人,真如此大公无私,还是别有用心?” 皇帝问,季管事没有回答。 “这祛疫堂,什么时候出现的,风评如何?” “出现快要两年。风评……不错。” 皇帝再问,季管事回答道, “两年啊……和旬报听起来倒也差不多?” “那旬报,京城府尹调人前去查抄他,他却早有预料,跑得无影无踪了……” “两年都不曾听闻有什么动作……朕才上台多久,就屡屡动作。” “季管事,你说,这京城之中,是不是有什么力量,在和朕作对?他们想要做什么?” 皇帝说着,逐渐脸上没了神情,目光漠然。 季管事躬身。 而旁边伺候着的近侍,听到这不该听的话,浑身却止不住抖得像筛子, 死死埋头,不敢去再听。 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