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崔摄在书房内呆坐良久,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杨简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有时候放下也是一种成全,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 崔仁师就这么默默陪着他,他虽然心中苦痛,但更怜惜自己的儿子。 许久过后,他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明日一早,我亲自登门郡王府,先找回婉熙再做打算吧!” “不,父亲。” 崔摄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想通了,那杨二郎说得对,与其这样折磨自己,倒不如早点放手。明日您就将我与郡主和离的消息散播出去吧......” “摄儿,你......” “事情该有个了结了。婉熙,也该回家了......” 在李婉熙的计划里,从来没有设想过会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帮助。 这整个计划太过疯狂自私,如果事情败露,不光葬送了自己拥有的一切,还会搭上崔李两家的名誉和前程。 只有逼崔摄休掉自己,才能尽可能的挽回崔家丢失的颜面和尊严。 她知道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崔摄。那是她从儿时起就常常见面的崔家三哥哥,他自小就温柔体贴,对自己从来都是柔声细气、放纵宠溺。 她知道崔摄对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份心意她承受不起。 她是个把自由自在看做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的人,她心中的这份“天地间任我逍遥”的豪气,从小就没人能够理解、无人可以诉说。 “阿摄哥哥,你定能找到比我更适合的女子......”此刻的李婉熙靠坐在一户商铺门口的屋檐下,夜深人静,商铺早就打烊,整条街巷都黑漆漆的,只有当头一轮明月高悬夜空。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李婉熙轻声低吟曹植的这首《七哀诗》,心中不禁苦笑,“想不到自己为了追寻自由,却落得个无处躲藏的下场……” 她料定杨简带回自己仍在长安的消息之后,李郡王定会满城寻觅她的下落,最坏的下场就是再次深陷牢笼,被逼成为崔家妇。 那自己便如这诗中的女子一般,从此高楼的方寸之间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若果真如此,那我就来个玉石俱焚! 李婉熙正胡思乱想,忽闻一阵慵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么快就打算放弃了?两个时辰前是谁说宁死也不束手就擒来着?” 李婉熙循声望去,只见街巷对面的屋顶上,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长身玉立,不是杨简又是谁! “谁说我要放弃了?” 李婉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纤细修长的身影从屋檐遮挡下的阴影中灵巧的跃了出来,银色的月光恰巧落在她的身上、脸上,衬得白皙的肌肤晶莹剔透。 她没有带面纱,这是杨简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原来这世间真有女子如古人诗中写得那般美好! 杨简凝视着站在街巷对面的李婉熙,心中忽然理解了崔摄为何如此不舍,如此难过。 这么芳华绝艳的女子,世间哪个男子能不为之心动呢? 杨简纵身一跳,轻巧地落在李婉熙对面两步之远的地方。 “怎么坐在这?无处可去了?” 李婉熙垂落双手,无声地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我怎么也没想到这计划中会多出一个你,要是没有你,我怎么会连客栈都不敢住,如今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照这么说,你逃婚失败是我的错?” “我不怨你,还是自己技不如人,我若有你这一身本领,早就纵横天地之间了!” “呵,这话说得倒真是没错......” “你......去过崔府了?”李婉熙试探道。 “嗯。” “崔家——怎么样?” “一切如常,你逃婚的消息外面还不知道。” 李婉熙紧盯着杨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还见到了你的夫君,崔摄。”杨简开口道。 李婉熙动容,眉头轻蹙,“他......还好吗?” “不太好。” 李婉熙低头叹息,眼睛里似有波光流转。 “是我对不起他。” 杨简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面上神色仍旧坚毅倔强,可眼神中充满了隐藏不住的愧疚之情。 良久,杨简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今晚就打算睡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