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头嵌在木制电线杆中，斜插了进去，凿进去了一个小坑，看上去还挺深，显然力道不小。 弹头挂着一缕布丝，隐约能够看得出来是灰色。 灰色的布丝上，还隐约带着血迹。 刚才想必许多人都看到了，跳楼的那个年轻人，身上穿的就是一身灰色西装。 陈铮打量了一下弹头，心中已然了解了七七八八。 既然自己想到了，相必章文杰也能想到。 毕竟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谁不知道谁啊。 “这应该是嫌犯中枪，弹头反弹到了这里！”周辉突然兴奋地大声地说道。 章文杰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弹头说道：“知道嫌犯哪个位置中枪了吗？” 几个人一愣，陈铮已然接口说道：“左臂！” “左臂？” 几个人交头接耳，好像有些不相信。 “不错！左臂！”章文杰笑着说道。 周辉和李喜几个人先是一愣，随后再看了棉被和着弹点的位置，也恍然大悟。 电线杆在棉被的左侧，既然被弹到电线杆上，显然是左边一侧身体中弹。 左侧身体无非是头、臂和腿。 头部中弹，基本可以排除，毕竟满脸是血谁都可以看得出来。 再说了，谁头上也不会裹着衣服不是？ 腿部中弹？ 这就更扯了！ 谁都看见了，那厮跑得跟马似的，动作灵巧的跟个猴似的！ 要是腿部中枪，他能这么灵活吗？ 所以只能是左臂中枪了！ 左臂中枪，如果一直来不及止血包扎，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右手摁住伤口。 这个姿势，不引人注意才怪呢！ 周比大为兴奋！ 这下子就好办了！ 这个线索太重要了！有了它，破案指日可待！ 抓一个没有丝毫特征的人，和抓一个左臂受伤的人，难易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行动正常的人，出了福安弄，到了福森路，只要上了法电2路，那就宛如龙归大海。 你上哪找去？附近成百上千的人，一个人就好比一粒胡椒粉撒进了池塘，丝毫起不了一丝涟漪。 但是一个左臂受伤的人，那就不一样了，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至少会引起巡捕的注意吧！ 如果上了电车，电车售票员不可能看不见！ 如果没有上电车，那就更好办了！ 十几分钟，那人又中了枪，能跑出多远去！ “三儿！三儿！”周比大声地吼叫。 一个巡捕连忙跑了过来，慌不迭地敬礼。 “通知麦兰捕房，全体出动，以福森路为中心，东西南北外放……两个街口！搜查一个左臂中枪的年轻人！这个人身穿灰色西装，也可能换了衣服！”周比语速极快地说道，再无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重点询问电车站附近巡逻的巡捕，还有……”章文杰接口说道，说到这里，微一停顿。 “还有什么，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周比说道。 “还有电车站附近的扒手，他们一定也会注意。”章文杰笑道。 对啊！ 那些扒手眼睫毛都是空的！ 一只蚊子从面前飞过，都知道是公是母！ 更何况是一个中枪的大活人！ “快去！快去！”周比大声地催促道。 “我们也去吧！”陈铮说道。 “算了吧！咱们在租界没有执法权，还是回去等消息吧。”章文杰说道。 “可是……” “没事，老周cao心着呢！”章文杰笑道。 周比跃跃欲试，早就想走了，听了章文杰这话连忙说道：“老章说得太对了！这一片属于老北门，归麦兰捕房管，探长刘雄可是我的徒弟，你放心准耽误不了事！” 章文杰轻轻地捶了周比一拳，笑道：“我还信不过你老周！我就在家等着你好消息了！” 周比挥了挥手，快步跑向福安弄。 “周探长挺不错，真是热心肠，为我们办事真尽心。”陈铮笑道。 “他是为钱办事真尽心！”章文杰摇了摇头笑道。 陈铮也是一笑，租界里的巡捕，一贯是有奶就是娘，你还想他们怎么样！ “怎么样，里面有线索吗？” “假名字，假身份，无从查起。” “死的那个人呢？” 章文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认识。我没有见过。” “不是军统的？” “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军统。”章文杰说道。 “身上呢？搜到有价值的东西没有？” 章文杰又是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唯一线索就是那个年轻人？”陈铮皱眉问道。 章文杰点了点头，仿佛在深思。 “不可能啊！怎么会这么干净？要不然我们再上楼看看？”陈铮说道。 “不用了，人我已经让拉回总部了。” “好吗，又多了一具。”陈铮笑道。 “你小子嘴里就没有好话！”章文杰伸手打了陈铮一下。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终于一起笑了起来。 周辉和李喜几个特务，也跟着干笑了几下。 “走吧。”章文杰将风衣紧了紧，双手插兜，朝着福安弄走去。 “车在这边呢，章头！”一直站在旁边，破天荒半天没有说话地田鹏，突然说道。 “我去福森路上看看。”章文杰头也不回地说道。 陈铮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和章文杰并肩而行。 “去看看？”陈铮问道。 “不看看不放心啊！”章文杰叹了口气说道。 李喜和周辉也跟了上来，后面没有周鹏和厢式警车。 福安弄狭窄，无法过车，想必是田鹏带了他们先行绕路到福森路上等着了。 章文杰脚步很快，在福安弄丝毫不做停留，七百多米，不过几分钟就穿过去了。 “福安弄不排查一下？”李喜凑了过去问道。 “不用！”陈铮轻声说道。 “嫌犯对这里这么熟悉，显然是将这儿当做撤退路线，事先踩过点了！所以这里不会丝毫停留！他的目的在于法电2路车站！”章文杰冷声说道。 站在福森路上，能够看见无数的巡捕出商铺进商铺，显然在排查情况。 电车站前，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被十几个巡捕围在一起，不知道在问着什么。 不远处，又是一队巡捕队伍不是特别整齐的快步跑来，显然是来增援。 看来这方圆五百米的圆圈，用不了一天，就能让他们翻出个底朝天。 “真够卖力气的啊！”陈铮笑道。 “一个嫌犯二百块大洋，能不卖力气吗！” 街对面，田鹏使劲摁响了汽车喇叭。 “走吧！”章文杰带头朝着对面汽车走去。 陈铮几个人鱼贯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