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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張:险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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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床上后,何苦看着挂在墙上的虎皮大衣久久不能入睡,一方面是确定了国军打了败仗并且还知道了最迟的撤离时间,另一方面便是镇上还留存的那几十个人该如何是好。

浅眯着眼皮半睡半醒的躺到了天明,乏困的何苦接过院中的井水洗了把脸,冰凉扑面的激刺感也让何苦立马有了精神。

在炊房做好早饭后,何苦去到父亲的屋前敲了敲门而后直接走了进去,放下早饭后去到父亲床边,和父亲说了昨晚遇到的事情,还特意说了最迟的撤离时间,怎知父亲也只是草草的回了句知道了,便就不再说话了。

何苦见状也没有再提什么,草草的在屋内吃过早饭后便又提起药箱出了门,今天要干的是想办法解决镇上其他人的去留问题。

按着昨日所了解到的信息,何苦轻车熟路的去到了还剩有人的家户内,挨个问清了各自的意愿,结果有尽九数的人都不愿离去,多是家人亲朋抛弃哀莫大于心死,何苦也是没有再劝阻。

除开一位瘫痪在床的寡妇,还有一家老奶奶带着一六岁的女孩外,其余人都无心逃难都选择了留在镇中,坐等着胡人杀来了。

经此一番折腾,何苦心中也有了些盘算,如果军领所言无误的话,那么胡人在明晚前是到不了凉番镇的,眼下需要斟酌的便是撤离时间还有一同离去的人。

纠结了一会后,何苦打算将那瘫痪的寡妇和老人女童都一起带上,而时间便定在了正月初一的丑时,到时不论父亲怎么推阻也必须离开了,期间何苦也想过除夕当晚便撤退,但想到父亲的倔脾气指定是不成的,所以便赌定正月初一的子时,时间一到便出发!

第二天清晨,还在睡梦中的何苦便隐隐听到了院内有翻腾东西的动静和脚步声,推开屋门一看,何苦发现竟是父亲在拿着扫帚,在打扫着院内的尘土和碎叶杂灰。

“苦儿?你怎么还在这?”

看着一袭正装的父亲转头问向自己,何苦的鼻头也是不由得一酸,每年只有在祭拜母亲的那天父亲才会穿上这身衣服,可能是父亲知道等不到明天正午了吧,所以才提早穿上了这身正装。

“明晚子时再出发父亲,你可别再等了。”何苦努了努酸胀的鼻子,有些责怪的说道。

“我就不走了,你母亲总得有人陪着。”

何苦听后皱了皱眉头,才明白过来父亲说的,等过了年再走是为何,今天过后的正月初一不仅仅是何苦的十四岁生辰,更是母亲的祭日,回想着父亲迟迟不肯离开执意要等到过年,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了。

“这些年苦了你了苦儿,待会吃过早饭后去给你爷爷奶奶道了个别吧。”

何苦此时只是无神的愣在原地,他知道父亲话语中内在的意思,斟酌了一会后,何苦走上前夺过了父亲手中的扫帚。

“明夜子时前我都会在家中。”

何苦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是说给父亲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吃过早饭后,何苦将家中上下都打扫清理了一遍,而后拿着一大把点燃的香火,来到了爷爷奶奶还有母亲的牌位前。

“孙儿何苦不得已需要离家远乡,时不择生特意来和爷爷道别奶奶道别母亲道别,还望爷爷奶奶母亲见谅。”

说罢,何苦敬举着香火,重重的在牌位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将那一大把香火全都插在了香炉上,刺鼻熏眼的香火烟气激的何苦不由得咳嗽了起来,被烟气钻溜进眼缝中的感觉,也激的何苦不断的眨着眼睛流出了几道泪痕。

拜完爷爷奶奶和母亲过后,何苦和父亲说了一声,便用扁担挑着两箩筐白布盖着的不知什么东西出门去了。

等去到了一户家户门前后,何苦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去,白布一掀开后才明白,原来何苦是给留下在镇中的各家们,分发干粮饼和药茶来了。

“今晚我便要走了,这些省着些吃可以撑上个半个月的。”

“还有这些药茶也是,小病风寒都可以治我都配好了,加三四碗水煮开就可以喝了。”

就这么挨家挨户的跑走着递送着粮药,箩筐空了便再跑回家中,重新整备满再继续送,一趟一趟的走下来,医馆的药库和粮库内也不经没了一大半,但何苦却是笑的很开心。

“如若父亲不走的话...留下的这些应该也足够了。”

吃过晚饭后,何苦被父亲给叫到了屋内。

“这个发簪,是你母亲当年离世时,留给我的遗物,现在交由给你苦儿。”

看着父亲将一枝玉质的发簪,轻轻的放在了何苦的手中,何苦的心中满是说不上的苦涩,抚摸着手中莹润如脂的白玉发簪,何苦意念之中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亲切感。

“已经快戌时了,苦儿你抓紧走吧,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去青都找你的姑姑,她叫何野如。”

说罢,父亲便起身将何苦送出了屋内,而后紧闭上了房门。

回到房间后,何苦看着已然收拾好的行囊一时间没了思绪,无神的坐在床边上也说不出话来,兴许是奔走了一天的劳累,乏倦的何苦也顾不得其他事情了,眨巴着发酸的眼皮昏昏沉沉的倒头便睡了下去。

梦中何苦似是见到了一张陌生却又倍感亲切的脸庞,细声轻语的在给何苦唱着童谣宛如哄睡般,而梦外的何苦此时的眼角间,也不知为何顺势滴落下两道泪痕。

“母亲....”

渐渐清醒的何苦看着手中紧紧抓着的白玉发簪,一时间一股委屈庞弱之意涌上心头,起身擦了擦眼角还留有温热的泪渍,何苦这才渐渐回想起来自己还要逃难。

“糟糕...!什么时候了!完了完了...”

回过神来的何苦急忙抓起行囊,朝屋内瞟了一眼,在确定没有漏拿什么东西后便转身夺门而出。

多年未曾下雪的凉番镇此晚竟飘起了白雪,何苦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喷发成了白雾,抬头望夜空中看去,厚云拢叠在了一起遮住了明月,此景此象也不经让何苦倍感几分压抑。

搬起药架子搭到墙根旁站了上去,何苦攀附着墙边望了一眼外边的大道,发现镇西处诸多家户居然冒起了火光!而此时远处的大道上前依稀可见有数十个高壮的身影举着火把,不时还能看到有身影拖拉着形如死尸的身体朝着镇口走去。

如此景象看的何苦后背一身发凉,眼看着那片群举着火把的人影愈发的靠近,何苦赶忙跳下药架子去到父亲的屋前敲推了起来,内心的十万火急让何苦自乱了阵脚,眼下脑子空空的一点对策也没有。

“那里面好像有动静?巴犊鲁你过去看看!”

“这家吗?”

“咚咚咚!!!”

听着身后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何苦惊的浑身一僵不敢再动弹,转头看了眼院里何苦没有多想,急忙蜷缩着身体蹑手蹑脚的朝着院中的水井跑去。

“我们是古固国的良军,不杀平民的,有人就赶紧出来吧。”

“咚咚咚!!!”

眼看着晃荡的大门就要被敲开了,何苦再也不敢停留,坐到了水井的井边将双脚先放了下去,而后挪落下身体后双手朝井壁的两边一撑,顺势便朝着井底下方撑去。

靠上边的井壁还算干糙,双手双脚还能借的上力能够撑住身体,而到了后半段何苦的脚不知是踩到什么滑溜滑溜的东西了,一个没留神便是一个踉跄直接朝着井底坠了下去。

只听见噗通一声的落水声响起,上方的大门也同时被屋外的胡人给一脚踹了开来!

“切巴不得,这破门真结实!”

听着井口上方隐约传来的声音,此时井底的何苦吊着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方才那一个踉跄吓的何苦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好在家中的水井不深只有二十来米,井底的井水也提供了一些缓冲作用,眼下最该担心的是上边那胡人听没听到何苦的落水声。

寒凉刺骨的井水淹没至腰间,让何苦不得不保持着高度的清醒,就这么过了一会后何苦突然感觉头顶上好像有些许尘灰落下,吓得何苦惊觉是上边的胡人在查探井底,立马僵直着身体贴靠在井壁上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

“巴犊鲁怎么样了?”

“只看有一个死人在屋里面,没看到其他。”

“你看井下怕有人莫?这天气有也冻死了。”

“也是莫。”

此时井底冻的浑身发抖的何苦并听不到上边在说些什么,但确实是冻的浑身都快受不了了,咬了咬牙举起已然冻的有些僵硬的手臂,而后扣住井壁石缝中的间隙朝上抬了抬身子,慢慢将身体提上了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喘息着粗气的何苦此时已经一点一点的爬到了水井中段的位置,又困又累的身体状态全靠何苦的意识强撑着,就在这时何苦隐约又听到上方传来动静。

“切巴不得!你这娃子莫给我闭嘴!”

除了那胡人的声音外,还能听到一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娃娃的声音。

细听着声音越靠越近,原本喘着粗气的何苦也提了提肚子,刻意放缓了呼吸。

只感觉头顶上又飘来些许尘灰,何苦能很仔细的听到上边有人被按在了井壁旁。

“呜呜呜...不要脱我衣服...呜呜呜不要啊...”

“你切巴给我闭嘴莫!!!”

便只听见一声拍打的声音,那女娃便再无了哭闹声,此刻上边除了那胡人厚重的喘息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他娘的...禽兽不如..!!!”何苦咬牙切齿的沉声道。

这时何苦才想起来镇上,镇上那一家答应一起逃难的老奶奶带着的那六岁女童,不出意外肯定是那女娃娃了。

“巴犊鲁你切巴子在干什么?!!!疯了莫?!!”

只又听见上边传来另一个胡人的声音。

“给大将看到不把你迟了喂马狼莫!!”

“谁叫大将不给玩女人莫,这瘦鹌鹑也玩不了的莫,你就当没看到的切巴。”

“赶紧把衣服穿上切巴!副守要过来的莫!!”

接着便只听见抖落衣服的声音,还有那两人在互相交流着凉番镇的情况。

“这女娃咋弄的莫?”

“你个切巴还想带着莫?!丢井里的且!”

而这时井下的何苦听的真切,虽然胡人说话时会夹杂着些土话,但不妨碍何苦听懂了他们要把那女娃丢进井里弄死。

眼看着上边徐晃的黑影就要被扔下来,何苦急中生智先行半解开了腰间的行囊,而后提起全部力气和精神,来迎接要被丢下来的女童。

紧张的抬起头朝上方一看去,些许夹杂着碎石的尘灰直接迷了何苦的眼睛,何苦深知此时绝不能抽手去揉眼睛,只能不停的挤兑闪眨着眼皮,让眼睛能够好受些。

只看着一黑影瞬间朝下方坠来,何苦弓了弓身子让那女童直接挂在了自己身上!女童坠下的重量让何苦深扣进井壁石缝的手指直接磨出了一道道血痕,半劈开的指甲盖传来的疼痛让何苦不竟想将疼痛大声喊出来,但他知道如今还不行。

“这女娃掉下去怎么没声音的莫?”

此时井中的何苦急听后,赶忙再下压住身子抽出一只手来解开了那半系着的行囊。

“噗通...~~!”

听着行囊落入水中的声音,何苦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水井那么深的莫?我听水声也没多深且。”

“别发傻莫切巴!走且走且!”

听着上边慢慢渐远的谈话声,何苦深知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眼下要面对的,便是如何上去的问题了,井中的光线很暗何苦看不太清女童全身的模样,只能隐约感觉到女童贴在自己身上的胸脯处还略有起伏。

“没死就好啊...唉...”

动了动已经疼的有些麻木掉的手指,何苦半撑着那女娃的身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爬井,身心俱疲的身体状态让何苦此番爬井爬的极慢,眼看着重新爬回到了中段的位置,何苦强睁开眼睛赶紧自己好像已经要撑不住了。

撑靠在井壁上歇了一小会,何苦赶紧怀中好像有什么异物硌了硌自己的胸口,抱紧了女娃后抽出另一只手一摸,发现原来是母亲的白玉发簪。

“要...撑不...住了啊...”

何苦垂摆下抓着玉簪的手,无力的看了看上方,突然咬牙心声狠定,拿起白玉发簪便是往自己的大腿上拼命一扎!

“啊!!!!!!他娘的天杀的胡人!!!”

这搏命的一扎让何苦一时间又有了精神,借着那一股子狠劲何苦再度拼命发力!强撑着女娃的身体奋力的朝着井口爬去!

就这么拼了命的朝上方不知爬了多久,何苦只感觉头突然顶到了木杆,朦胧尽疲的眼缝中也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奋力举起女娃将女娃推了出去后,何苦便感觉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了...

靠着全身上下最后几分仅存的浅薄意识,何苦耷拉着身体爬出井口后,将自己贴在了女娃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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