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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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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武周时期,神都洛阳,极尽繁华,万象神宫内。

武则天端坐在朝堂之上,一脸严肃,静静的看着群臣在下面争吵,推搡,叱骂。流露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并未插言。

今日的万象神宫内十分的热闹,原因是朝堂之上正在争论一桩叛国通敌的案子,而这案子的主角就是当朝从一品大将裴俭之。

要说如今的大唐极富盛名的人莫过于骠骑大将军裴俭之,在庙堂和民间都得到了极高的赞誉。自从军以来得到苏定方的赏识传授了用兵奇术。西据吐蕃,北御突厥,平定叛乱,从一个小小的参军逐步升至骠骑大将军,是当之无愧的国之柱石。

久负盛名下必遭嫉恨,况且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自然是比兢兢业业做业绩要轻松得多,所以时任户部侍郎的许敬宗是铁了心的要把裴俭之拉下来。

作为最早追随武则天的一批官员,许敬宗常常为自己只是个侍郎愤愤不平,想方设法的往上爬。

就在群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之间,许敬宗率先站出来:

“启奏陛下,臣有本参骠骑大将军裴俭之,昨日臣无意中拦截到裴将军与妻子的信件,信中言道要裴夫人携家人尽早出洛阳,外有裴将军派人接应,信中附有详细出逃突厥的路线,裴俭之私通外族、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望天后明察。”

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这是栽赃诬陷,裴俭之北御突厥,杀敌无数,直至今日还驻守北疆尚未班师,突厥人恨不得食其rou,喝其血,怎么可能会招降他。

宰相狄仁杰站出来抱拳躬身替裴俭之鸣不平:“裴将军征战突厥,恪守前线战功无数,此中一定另有隐情,陛下三思。”

许敬宗斜眼看向狄仁杰,轻蔑一笑,脸色丝毫不慌,敢于站出来检举一品大将,自然是已将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信件在此,证据确凿。”许敬业手持信封,上前一步,义愤填膺的说道。

狄仁杰一脸恐慌,十分害怕天后当真轻信谗言:“真伪未辨,不可轻信。”

群臣对此事分居三派,一派跟随许敬宗坚定的检举裴俭之,大多裴俭之得罪过的人,还有一派豪言誓死维护裴俭之声誉,大多数是武将不善言辞,想要上前争辩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

另一派就保持中立,明哲保身,两边都不得罪,这类人两边陪笑脸,只知道打哈哈,一见哪方落了下风,他马上站出来落井下石。

许敬宗自然早就想方设法的将这消息传到武则天的耳朵里,只要天后心生嫌隙,他的目的就达成一半了。

正如许敬宗所想,武则天确实早就得到了裴俭之叛国的传言,至于传言来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传言的真伪。初听传闻第一时间就派出百骑司探查真假,也得到了一些证据。

许敬宗偷偷观察着武则天的脸色,看到武则天脸色微变,就知道大事将成,心里按耐不住的激动,但是越是在此刻,他越要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样子,依旧跟反对他的人据理力争。

武则天就沉着脸看着群臣争吵,虽然已经得到确凿的证据,一时间她还是难以接受,但是作为天子,就算暂时尚无对策,也必定要表现出天子的威严。

“好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还有一点当朝大臣的风度吗?”武则天站起身来一拂袖子怒斥道。

武则天实在难以接受当朝将军叛国通敌的事实,只好把怒气撒到朝堂之上。

武则天又怒骂了一会,群臣赶紧跪在地上,吓得唯唯诺诺,只得连连称是。只有许敬宗看出其中端倪,为官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不会差,他知道现在只需再推一把,裴俭之便再难翻身,所以壮着胆子爬出来叩头道:

“臣等扰乱朝堂,请天后降罪。”

群臣纷纷跪地口头,战战兢兢的喊道:“请天后降罪。”

“臣冒死参奏裴俭之私通外敌,请天后裁决。”裴俭之赶紧补充道。

“好了,朕已查明,裴俭之私通外敌确有其事。”武则天神色低迷的说道。

这一下可当真炸开了锅,一品大员私通外敌在历朝历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朝堂之上的所有人赶紧揭发检举,意图和裴俭之撇清关系。

跟裴俭之有仇的喜笑颜开,继续参奏:“陛下,裴俭之私杀粮官,天后明察。”

尤其是保持中立的人,赶紧上去踩两脚,一副谄媚的样子:

“陛下,臣早就看出裴俭之心怀不轨。”

随后就开始罗列各种罪名,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都翻出来,恨不得他吃了谁家的几只鸡也要安个罪名在他头上。一个个的嘴脸跟乡间泼妇如出一辙。

只有狄仁杰连连摇头,一脸失望,悄悄地退出朝堂。

一般这种大事注定是无法商议出结果的,所以朝堂就成了大臣们翻旧账,报私仇的场所,等到所有人都泄一遍愤,自然就散朝了。

宫墙外,几个孩童在嘻嘻大闹,寻常人家的孩子自然没法来到宫墙附近,所以这些都是官宦子弟。

朝堂上党派林立,分庭抗礼,私下的孩子自然也少不了拉帮结伙。

在宫墙的一角,一个面容精瘦的七八岁孩子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胡乱的戳着,衣着光鲜但并不华贵,装饰朴素。这便是裴俭之的独子裴旻。

在另一侧则是热闹了许多,五六个孩子众星捧月似的簇拥在一个衣着奢华的孩子旁边。

这孩子身着深红物华天宝圆领袍,脚踏虎头乌皮六合靴,旁边还坐着一条毛皮油棕黑亮的恶犬,这孩子就是许敬宗的公子许昂。

既然拉帮结伙自然少不了被孤立的一人,很明显裴旻就是被孤立的那个,裴俭之常年在外,身边没有父亲陪伴的裴旻性格自然胆小了些,免不了要被其他孩子欺负。

几个孩子围着许昂一起谈天说地,时不时对着裴旻议论纷纷,尽是嘲笑,戏谑之色。

裴旻很羡慕许昂,听说许敬宗给他请了个很厉害的老师

裴旻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想着如何才能打发这一天,整日蹲在这里看蚂蚁着实无聊。

裴旻虽然知道自己被孤立,但还是每天来这里,就躲在一旁看着其他人玩耍打闹。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公主出来,那时自己也就有了一个玩伴。

当朝公主也是裴旻一样的年纪,她十分讨厌许昂嚣张跋扈的行为,而且十分喜欢跟裴旻呆在一起,亲切的称他裴旻哥哥。

只是今天裴旻注定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因为公主早就被告诫远离裴家。

许昂照例每天都是要来羞辱裴旻一番的,今日自然也不会放过,他趾高气扬的带着几个玩伴朝裴旻走来。

几人走到裴旻面前,几人把裴旻围在墙角,许昂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裴旻,眉毛一挑,戏弄的对裴旻说道:“呦呦呦,这不是裴旻吗?堂堂骠骑大将军的公子竟然在这玩蚂蚁。”

一行人忍不住哄笑,更有孩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

许昂接着说道:“对了,从明天开始你爹就不是骠骑大将军了,到时候看本少爷不揍你,我警告你,以后我许昂出现的地方就不准你再出现。”

许昂不过一九岁孩童,他怎么会知道骠骑大将军是什么,只不过是听了许敬宗说了几句,便记住了正好用来羞辱裴旻。

裴旻早就习惯了这种威胁,也不理会许昂。只是还是忍不住害怕,尤其是那条黑犬,恶狠狠的盯着裴旻,总是让他心惊胆战,浑身战栗。

许昂又威胁道:“还不快滚,本公子说的话没听见吗?”

然后就轻轻松开了手里攥着的绳索,黑色恶犬好像得到了指令一般,狂吠一声

“汪~,呜呜呜~,汪。”

裴旻吓得一激灵,立马站起身,拥开人群,往家狂奔,一路上边跑边回头看,累的气喘吁吁也不敢停留片刻。

跑了好一阵,终于到了自家大门,一个踉跄跌到门里,还不等哭出来,就发现家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家仆婢女乱作一团,四下逃窜,裴旻的母亲端坐在院子正中央的一把楠木镂空雕花玫瑰椅上。

裴旻跑到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手不住的摇晃,“娘娘,怎么了?”

裴母依旧面无表情呆滞的坐着,直到老仆过来躬身喊裴母:

“夫人,圣旨到了,圣旨到了。”

裴母这才从椅子上滑下来,无力的跪在地上听旨。

“天承运,帝诏曰:左千牛卫大将军裴俭之,沟通外寇,叛国求荣,今被百骑司查实,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琢赐连坐家族,麾下将官同流合污者一律处死。望子年少,也乃军门之族所出,特赐予子辈抄家免死,流放三千里。过往此后,绝不提此事。钦此!”

裴母身体瘫软,倒在地上,她强压着哭声,胸腔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痛的不能呼吸,终于泪水翻滚倾泻而出,裴母再也抑制不住,悲痛怒号。

裴母见到母亲如此,仿佛知道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青涩的喉咙里传来稚嫩的哭声,哽咽着说:

“娘,娘,你别哭了。”裴旻紧紧抓着母亲的胳膊。

正在此刻,官兵开始抄家,当差的官兵甚至连刚刚裴母坐的玫瑰椅也不放过,一律带走。

老仆抱着椅子跪在地上求当差的给夫人留下些盘缠,当差的一脚蹬开老仆,抢过椅子。

裴母却摆了摆手道:

“随他去吧。”

随后转头告诫裴旻:“旻儿,记住今天的惨象,裴家的冤屈以及裴家亲族和各路将士一百二十八口的性命,就由你为他们洗刷冤屈报仇雪恨了。

七岁的裴旻又怎会明白其中的重任和悲痛,只是哭噎着说:“娘,娘,我都听你的,你别哭了。”

这时官兵拿着手铐站到了裴母面前:“裴夫人,走吧,该上路了。”

裴母挣扎着站起来,突如其来的悲痛早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踉踉跄跄的站起身都好像抽筋剥骨一样艰难,尽管如此,她还是淡定的伸出双手,官兵拿出手铐,无情的戴上去。

“裴少爷,你也走吧!”

随后裴母带着裴旻生无可恋的迈出三千里流放的第一步。

跟随裴家多年的老仆纷纷跪地,涕泗横流:

“恭送少爷,夫人。”

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久久直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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