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风声,没有鸟叫虫鸣。 没有狗吠鸡叫,也没有人生活的动静。 在梁不庸面前的迷魂村,就像是幅诡异,凝固住的画。 村口笔直朝向的,是通往迷魂村深处的道路。 道路旁,落着个石碑,上面写着‘迷魂村’的名字。 道路深处,淹没在黑暗里。 而村子道路两侧,仅有一侧有着房屋, 另一侧,只能看到一条顺着道路向往的溪水, 只是也听不到溪水该有的潺潺声,似乎溪中水也不曾流动。 而有着房屋的那一侧, 一座座房屋互相紧挨着,靠着,没有留下之间丝毫空隙, 只是每座房屋门前,都挂着两盏红灯笼,能区分出每栋屋子的界限。 每栋屋子看起来也不尽相同, 梁不庸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就有寻常的二层楼房,一层瓦房,甚至还有泥墙茅草顶的老屋子,高墙绿瓦的宅子。 只是每户屋子,都紧闭着门窗。 门窗和当面的墙也都紧紧靠着那路边,中间没留下半点缓冲的余地,看起来颇有些发自内心的不自在。 而原本要是各处都一片漆黑,暗得普遍还好, 偏偏一盏盏红灯笼还晕染着些红光, 照亮了些地方过后,却还留下了更多看不清的角落。 那悬在高空中,像是月光被拘束着散发不出来的月亮下, 整个发散着晕染着片片红光,又潜藏着片片黑暗的迷魂村,看起来格外诡异。 “孟姐,我到地方了。” 梁不庸朝着这迷魂村里望了望,从心地利用刚装上的通讯模块,试着给孟姐发去了消息。 “嗯。” 很快收到了回复,是一道少女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梁不庸松了口气。 在这儿有点诡异的地方,依旧能和自己熟悉的人,特别是他要是出点什么事儿,肯定有能力过来救他的人保持联系和交流, 紧张和恐怖的感觉就缓解许多。 “孟姐,那我就进村去食材了。” “嗯。” 再报备了下,让他这位少女老板能对他的状况有些预期,方便有啥事儿能够及时捞他一把。 梁不庸再收到少女的回复,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身前这迷魂村上。 顺着身前通往迷魂村深处的道路,梁不庸从心地望了望,实在是没啥勇气往着迷魂村里太深入, 于是将目光转过,望向了迷魂村村口过去,迷魂村里的第一家屋子。 那是座寻常的瓦房,紧靠着路边的外墙上只一扇窗,一道门。 门上有从屋顶延伸出的屋檐,屋檐已经遮挡了一些属于路面的范围, 屋檐下,门上同样挂着两盏红灯笼, 灯笼往着屋檐下,墙上门上晕染着微弱的红光,窗户也染了一半红,另一半藏在黑暗里。 顿了下,梁不庸小心挪脚,朝着这栋屋子走去, 脑海中同时忍不住想, 这不会也是孟姐预料到的吧, 这迷魂村的屋子是真得随便进哪个都行。 还是她预料到我会进这第一个屋子,所以让我随便选个屋子进。 要是这时候,我往里面再走一点,选深处哪个屋子,会怎么样? 不过想归想, 走向第一座屋子的步伐却没有半点迟疑。 有时候还是不要那么叛逆的好,梁不庸是没兴趣用命去试试自己突然的一点奇思妙想。 绕过那块写着‘迷魂村’的石碑, 梁不庸往着这最靠近村口的房屋逐渐走近。 本来就离村口不远,加上踏过那石碑的位置后,进入村子过后,梁不庸忍不住再加快了些脚步, 于是很快就走到了这屋子,紧闭着的屋门前。 站在屋檐下,顶上那两个灯笼挥洒下的红光也映在了梁不庸身上。 梁不庸望向身前这闭着的门, 这就是道陈旧的木门,看起来还有些坑坑洼洼的, 没看到门锁,只有两个上面有些锈迹,下面像是被磨得有些光滑的门环。 顿了下,做了下心里建设,梁不庸吐了口气, 还是伸手抓住了门环,轻轻扣响, “咚咚……” “有人吗?我是忘川饭店的,来拿面粉。” 周围的死寂中,只有梁不庸的声音响起, 即便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都觉得突兀,让人不那么自在。 扣了两下门过后,梁不庸飞快地自报家门,免得产生什么误会。 不过那屋子里,也像是这屋外一样死寂,没有半点回应。 倒是梁不庸叩了叩门过后,像是本来就只是虚掩着的门,朝里被叩开了一道巴掌宽的空隙。 “有人吗……有鬼没有?” 抱着可能会从门缝里看到一双眼睛之类东西的心理准备, 梁不庸嘴里一边不停问着,一边侧过些头,朝着门后望了眼, 敞开的缝隙一片漆黑,门外灯笼的红光都不见有晕进去,梁不庸什么也没看到。 “我是来拿面粉的,忘川大饭店的……要是没人应的话,我可就进来了。” “我不是外人啊,我是忘川大饭店的新人……” 避免可能出现的误会,再喊了几声,嘴里继续不停说着, 梁不庸才小心着,伸手再将这门再缓缓推开更多一些。 然后门被推开了,只是门里依旧是漆黑。 梁不庸望着这漆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许多恐怖的画面来, 看不到,未知,总是让人有些害怕的。 甩了甩头,似乎想将脑海中些恐怖画面甩出去,梁不庸再有些紧张着, 伸出手,朝着门里的漆黑摸了摸, 还好,什么都没摸到。 犹豫了下,梁不庸收回手,嘴里还一边说着话, 还是朝着这屋里踏了进去。 “大哥,大姐?我是忘川大饭店,来拿面粉的,没人应声,我就自己进来拿了啊……” “我直接进来了啊?我是来拿面粉……” 然后,只是往里踏进去一步,整个人就像是跨越了时空,一下到了个迥异的地方。 梁不庸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这门里,屋里的景象和他想象中的恐怖完全不一样。 没有在门外看到的漆黑,而是通亮。 在屋外时,迷魂村看起来像是在夜晚,在这儿屋子里,却像是大白天。 此刻,梁不庸站立的地方,就是间寻常的堂屋。 有餐桌,凳子,顶上是房梁,瓦片,甚至顺着墙边有些杂物,餐桌上拿着个筲箕盖着一碗剩下的,汤水之类的东西。 如果不是前一秒,梁不庸还在门外面对着门里的漆黑,都会觉得是误闯进了人间哪个乡村的屋子。 转过头,梁不庸朝着身后望了眼, 先前进来的屋门,此刻又再恢复了虚掩的状态, 而旁边的窗户,则是透进来,明媚,炙热,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 挥洒在了梁不庸身上,也照亮了整个屋子。 感觉,屋外就像是夏日正午, 梁不庸感觉照着这阳光,竟然略微有些热。 略微动了动,梁不庸重新转回头,再看向这屋里。 堂屋的侧面,有两个紧闭着的门,可能是这座屋子的卧室,或者杂物房。 堂屋过去,有个空门,像是通向后屋厨房。 “有人吗?大哥,大姐?” “有人吗?我是忘川饭店的,来拿面粉的。” 看起来这屋里,就像是有人生活的痕迹似的,梁不庸不禁再喊道, 但依旧如同先前在门外时一样,这屋里看起来除了他,压根没人,也没鬼。 还去那旁边两间屋子紧闭着的房门敲了敲, 依旧没得到回应之后,梁不庸先后推开了两间屋子的门往里看了看, 就和他预想的一样,一间是杂物房,里面放着杂七杂八一些杂物,一间就是卧室,摆着张床, 甚至床上还有未曾折叠起来,只是随意堆着的被子。 但依旧没看到人, 梁不庸再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过后, 就按着要做的事情,找起来面粉, 这屋子前后,本来就没多大地方, 来回转了一圈之后,很容易的,梁不庸就在厨房的案台底下,找到了一小袋面粉。 面粉可能就一两斤,拿着个布袋子装着,上面捆着条绳子, 梁不庸解开看了眼,里面的面粉仿佛是手工磨的,看起来还不特别雪白,里面混着着些麦麸,糠渣之类的东西。 这就像是准备好的一样,这点面粉差不多就够做一顿馒头。 只是这儿从别人家案台底下取食材,拿面粉的感觉,真是莫名让人感觉有一点点心虚。 不过, 孟姐说得会有‘一点点难受’,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怎么面粉都拿到了,依旧没有感受到? 不会真是一会儿他拿着面粉要走,然后迷魂村的大鬼小鬼突然就冒出来,然后给他揍一顿吧。 梁不庸胡乱想着,将这点面粉,连着袋子提了起来,就要起身。 然后…… 他就感觉到了孟姐所说的一点点痛苦是什么, 本来提着面粉已经站起身的梁不庸, 提着的面粉落在了地方,两只手捂住了肚子, 汗水大颗大颗从额头浸出,往下不停滚落, 脸上痛苦,眉毛都要拧到一起,整个人蜷缩着, 从直起身,又一点点蹲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草,艹,艹…… 对孟姐说得一点点痛苦虽然有些预期,但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击穿了预期的底线。 还是想说一句, 这是一点点难受吗? 不过心里不管怎么咆哮,嘴里却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梁不庸嘴唇都哆嗦着。 他不是哪里痛, 而是饿! 很饿,非常饿! 在他提起那一斤多的面粉准备离开的一瞬间, 一种极度的饥饿感,瞬间爬到了他身上。 极度饥饿的感觉抓肠挠肝,一瞬间梁不庸感觉自己整个腹部都空了, 就像是肚子上,身躯上出现了个巨大的缺口,急需一些食物填补进去。 在心里咆哮了两句过后,脑海中,一下就只剩下唯一的想法, 饿!好饿!他需要吃东西,只想将眼前能看到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塞进嘴里,塞进肚子里。 浑身上下,都发出同样的渴求和呼唤,他需要吃东西,他需要吃东西! 手已经在不受控的,哆嗦着往前,只希望抓到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去咀嚼, 嘴里的唾液已经止不住地在不停分泌,腿脚都只想着,朝着有食物的地方靠近,尽快靠近。 而此刻! 梁不庸面前,看起来唯一能吃的,能算得上食物的,就是这小袋子面粉。 这极度的饥饿,足以摧毁人的理智,摧毁人的意志, 梁不庸此刻望着面前,近在咫尺地面粉,眼睛都有些发绿, 只想不顾一切,将这面粉,甚至连着面粉袋子都塞进嘴里去,吞到肚子里去, 填补肚子里的空荡和干瘪。 这极度的饥饿,比炼精修炼过后的饥饿还要强不知道多少倍, 身心都在呼唤着,只想吃东西。 梁不庸的手都已经伸了出去,朝着那袋子面粉抓了过去。 “艹!” 手伸进去面粉袋子里,抓起了一把面粉, 就要往嘴里塞进去的时候,梁不庸从极度饥饿中找回一点理智。 终于,骂出来一句话, 借着骂出来这句话的精神,梁不庸将这把面粉重新又给放了回去。 只不过,骂出来的声音都在打颤, 手还没从面粉袋子里收回来,就忍不住再握紧, 脑海中只是不停冒出来一些催促他将面粉塞进嘴里的想法。 吃一口吧,没事儿的。 吃一口,然后剩下的带回去就好了。 不过同时,梁不庸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理智也在告诉梁不庸, 只要他敢在这时候吃第一口,那他别说剩下的,就连这袋子今天也得在这极度的饥饿里被塞进肚子。 “艹!” 于是,梁不庸的手就在那面粉袋子里,止不住地反复张合, 然后就在这种对抗中,梁不庸另一只手忍不住伸了出来,同样想去抓一把面粉往肚子里塞。 “艹,艹!艹!” 饥饿是一种酷刑,极致的饥饿是一种极致的酷刑。 给极度饥饿的人面前摆一碗能吃的食物,比什么诱惑都要管用。 “我不饿……我不饿。” “我他么刚才了一碗面,我怎么可能饿……” 这是梁不庸颤动着的嘴唇说出的话, 但显然没有说服他的身体,他饥饿的身体,他的头都在忍不住朝着那面粉,恨不得将头砸进那面粉里, 只为了吃一口东西,能有一点食物进到嘴里。 而心里,也在咆哮。 我好饿,我要东西,我他么要吃东西! 想到刚才吃的面,只是让人更想吃东西, 那碗面真好吃! “我不饿……” 梁不庸再试图自我催眠, 同时感觉有些难过……他还得在这种极度饥饿的感觉中, 提着一袋子面粉,往忘川饭店回去。 那是面粉吗?那是能吃的食物啊! 那是吃的! 艹! 梁不庸自己都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遍。 饥饿的感觉火烧火燎,不停冲击着人的意志。 而且,梁不庸好像并没有什么必须要要将这点面粉带回去的理由, 就为了那十点经验吗?就为了给那个客人做半截馒头吗? 可是抵得过现在的饥饿吗? 他么的,现在就是他老板,站在他面前,他都恨不得冲上去咬一口。 先前那中年男人饿得炫了四碗忘川饭店的面, 梁不庸感觉现在自己能炫八碗!不!是能一直吃!一直吃! ……不行,不能想吃的,越想越忍不住, 而到现在,梁不庸都没将面粉往嘴里塞进去,纯粹就是他自己犯倔! 饿是吧,很饿是吧!老子偏要把这袋面粉带回去! 孟姐不是说有一点点难受吗。 对,就一点点难受啊, 不就是饿吗,不就是很饿吗,饿得眼睛发绿,不愿意吃面,已经伸手忍不住抓墙皮了吗? 不就是这样嘛! 梁不庸饿得发狂,眼睛都有些发红, 手从面粉袋子里抽了出来,将面粉袋子拿着绳子,打了个死结,死死捆上。 终于拿起了面粉,从地上重新站起了声。 只不过…… 才从厨房走到堂屋,梁不庸就不得不再停下, 他已经忍不住将绳子重新扯开了,甚至直接将绳子扯断了, 不得不再重新来一次先前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