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头的话,怎么说呢,大约是打算示好,可这话怎么听也不舒服。 林半夏自来没有将自己代入到老林头孙女的身份上,听着也只当没有听到。 但是有人不这么想的。 林大在一旁立刻道:“二弟,你看爹多关心你们啊,你们不在家这几天,爹天天去你们那,帮着看着呢。 要不是爹看着,说不定那些外人怎么克扣你们家的食俸呢。这几天可给咱爹累坏了。” 林义低着头,被林大推了下,才点点头。 “老二,瞧你那样子,还像个男人不?哪家男人不是里里外外都做主的?”林老头又看林义不顺眼了。 林半夏出入了两次,和李氏、王氏一起将碗筷都摆上。 桌子也算是摆得满满的。 饭是高粱米饭,菜是一大盆的炖白菜,似乎带着点rou沫,还有一盘子的煎鸡蛋,一碗咸菜。 只是,饭只有五碗。 老林太张罗着吃饭,林大推着林二上桌,小虎子也跑进来,大模大样地坐下。 李氏就拉着王氏的手,回头喊着林半夏一起去厨房:“来,咱娘几个在厨房吃。” 林半夏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来吃饭,只是请爹吃饭。 她第一次经历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规矩,倍感新奇,问道:“大娘,你在家里,没在桌上吃过饭?” 李氏笑着,盛了碗米饭塞在林半夏手里:“咱们女人,哪能跟男人一个桌呢,在厨房吃几口不就吃完了。” 林半夏将碗放下,笑着道:“可不是说爷爷奶奶请我爹娘吃饭的吗?原来只是请我爹一个人。” 林半夏是看在爹娘的面子上才跟过来的,自己吃不吃饭其实都无所谓。 但是娘被请过来,却坐在厨房里讨饭一般地吃口饭,她不高兴了。 这个时代有没有女人不能上桌的规矩她不知道。 但是就算是有,别人如何她管不到,到她这里来,绝对不行。 更何况还是欺压过她爹娘的爷奶一家。 她娘,不是来这里受气的。 林半夏拉着王氏的手道:“娘,你孝心尽到了,咱就回去吧。” 没有人愿意上赶着被欺负,王氏闻言立刻点头道:“那大嫂,你和爹娘说声,我和半夏就先回去了。” “哎,这怎么行。你们这么走了,爹娘不是得生气啊。快坐坐,吃口饭。”李氏忙拦着。 林半夏挡住李氏的手道:“大娘可别这么说,头一次见到请吃饭是在厨房里对付一口的。我和娘还是回去吃吧。” 话音才落,就听到屋子里筷子“啪”一下拍到桌面声。 “老二,听听这是说的什么话?长幼尊卑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林半夏懒得和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拉着王氏的手就往外走。 李氏急忙拉着道:“别走啊别走啊!” 又喊道:“二弟,你快拦着点,这弟妹和半夏怎么就要走呢。” “不许出去!”老林头提高了声音,“走?走就再不许进我们林家门!” 王氏犹豫了下,林半夏笑呵呵的,“娘,这个门你还愿意来吗?” 王氏张张口。 她骨子里是传统的,虽然分了家,但还是自认为是林家人。 公公这么说还真怕了。 林半夏还是笑呵呵的,也不特意提高嗓门,反正就一扇门,还没有关严,里外说话全听得到的。 “娘,爷爷不让我们回来,我们就不回来好了,也省得爷爷说我们忤逆他。” 老林头一听大怒,在屋子里指着林义道:“你听听你那女儿说的是人话!谁教给她的这么目无长辈! 你怎么当的男人,女人还想欺负到男人头上了!” 屋里屋外静了一会,有那么一刻,林半夏想要甩手走了。 但她还是站着,想要知道她的爹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爹。”林义说话了,“我女儿好好的。出去到县里,人人都敬她是乡君,见到她都客客气气地施礼。 就是王爷身边的人,见到半夏都要称呼一声林乡君。怎么回了自己家里,就成了没有规矩的人了? 我家半夏在王府里,都没有说上不了桌,吃不上饭的。爹不待见半夏,那我们走就好。” 林义一贯少言寡语,林半夏还是头一次听到林义说这么多话,句句都是对她的袒护,心里涌出感动。 “你干什么?她再是什么乡君,回家里就是个丫头片子,还想翻上天了!” 林义已经走了出来,身后林大拽着:“二弟,你这是干什么,好容易回来一次,别惹爹娘不高兴。” 屋子里,老林太忽然就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叫着: “老二,你为了个早晚嫁出去的丫头,就惹你爹生气,真是白养了你了。” 又指着外边道:“都是娶了了不贤惠的女人啊,才让家宅不宁。” 林半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拉着王氏的手道:“娘,咱们快走,咱们走了,爷爷就不生气,奶奶就不哭了。” 又对林义道:“爹,咱们一起回家吃饭吧,家里石头和当归也还没吃呢。” 林义嗯了声,甩开林大的胳膊就走。 林大急了,李氏也急了,一人一个拉着胳膊。 林大急道:“二弟,爹说什么咱们听着就是,你这走了算什么。” 又转头对林半夏道:“半夏,你是乡君,可回家里就是你爷爷的孙女,得听你爷爷的话,不能忤逆你爷爷。” 这话呢,本身没毛病,但是放在这时候,放在林家这个环境里,压根就不对。 林半夏哼笑了声:“大伯大娘,你们还是放手的好,不然,我回去穿上圣上赏赐的礼服来如何?” 见王大和李氏没有听懂,林半夏好心地解释道:“我若是穿了那身礼服,就形同四品官员。 别说大伯大娘了,就是爷爷奶奶也要跪下叩首,否则就是不敬圣上,是犯了欺君大罪。” 林大和李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是屋里的老林头和老林太也没了声音。 李氏还不太相信地道:“俺们可是你的长辈,哪里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 林半夏将李氏的手从王氏胳膊上拂下来,笑着道:“我就是不穿官服,也是乡君,是圣上圣旨封赏的人。 大娘,你说说,是你口中得长辈金贵呢,还是圣上封赏的金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