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竹似浪,沙沙作响。 躺在靠椅上晒着太阳,让我记不起这是我从金陵回来的第几天了。 望着院边的竹林随风摆,我也不经感叹了句:“还是家里好呀。” 闭上了眼睛,我习惯性的按照家规自省三遍。但小村庄的日子,简单安宁,也没什么好自省的。 介绍一下我吧,祝不凡,这就是我的名字。出生在这个小村庄,25岁的年轻人…… 在周围人眼中,我是个走出农村在大城市发展的好青年。在爸妈眼中,我也是个听话却还没有长大的好孩子。但我没法告诉他们的是,我是一名道爷。 我这个‘道爷’,有许多称呼。有些地方称“半仙”或者“阴阳先生”。但在北方,被人所称最多的却是‘出道仙’! 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在很多灵异事件中出现,并掌握特殊本领的人。或者理解为港片里面的除魔道长,只是没有那么拉风罢了。 说到这里,我相信有人会质疑。这世界上有神仙吗?有妖魔鬼怪吗? 各位的这个问题,曾经也同样的困扰着我的太爷。我想先说说我太爷的故事,大伙也许就能明白了。 1919年的那个时代,我太爷生活在一个叫‘黄桥庄’的地方,三代穷苦人到了他这代发了迹。不仅成了‘黄桥庄’有名的大财主,更是有个别致的外号,“神见愁”……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我太爷一直执着于求仙问道,做梦都想碰见神仙,瞧一瞧那法术神通。所以他每见到一位道士,一个和尚,都会上前询问:“您有神通吗?” 久而久之,庄里的人就叫他“神见愁”。意思就是,神仙见了也犯愁…… 虽然是叫“神见愁”,但我太爷却是吸引了大量的道士、和尚等各路仙家齐聚‘黄桥庄’。 这些自称为仙,或是半仙的家伙,开始为我太爷展示神通。不用说,这些人都是江湖骗子!骗吃骗喝的没有半点真本事…… 而他们那些所谓的神通,不过都是些障眼法和小把戏。几年下来,太爷也就看穿了。毕竟这些人的神通一般无二,毫无新意,被骗个三四年,傻子也看通透了。 家里的钱财被骗倒也罢了,可气的却是一些“神仙”竟然劝我太爷吃丹修仙,硬生生的将我太爷吃的骨瘦如柴,成了病秧子…… 自此后,太爷再不相信什么神仙之流。门前走过算命先生或化缘的和尚,他都直吐口水,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们几脚…… 当我太爷不再执着于求仙问道后,‘黄桥庄’也安宁了几年。但没过多久,却又是有了动静,说的是‘黄桥庄’十里外的一座‘护佑寺’,来了一个神仙。 这座寺庙破烂不堪,早已没了和尚念经,香客祈愿。但最近却是传闻,有一个道士住进了‘护佑寺’长达一年的时间。 一个外来的道士,住在寺庙内,本没什么值得去说的。可奇怪的却是,这道士住寺一年,不开门,不燃香,也不曾出山活动。 ‘护佑寺’依山而建,其下就有一条道路,来往之人也不算少。但却从未有人见到寺内燃起炊烟,或见道士下山化缘。像一般的道士、和尚,都有辟谷一说。但这辟谷也是有期限的,最短三两日,最长也不会超过月许。这道士硬生生辟谷了一年,怎能不让人惊讶! 有好事者,上山而探,发现寺内确有木鱼声,那道士不食不饮,反而显得神采奕奕!活脱脱的神仙啊!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了我太爷的耳朵里。 当然,‘护佑寺’出现神仙的事,在被我太爷知晓时,已经不知被多少人添油加醋了。以他老人家的性格,终是动心了…… 这家里好不容易才消停了几年,见我太爷又要去求仙寻神,引得我太奶奶和一家老小都不得安生。 但那个年代,太爷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之主,决定的事没人敢拦,也没人能够阻止。别说他要上那‘护佑寺’找神仙,就算是要下五洋捉鳖,也是立刻坐船就走…… 兴奋一夜,太爷在用完早点后,就向着‘护佑寺’出发了。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老管家。 在那个年代,四十来岁的庄里人,就已经很老了。太爷有心不让他跟着,怕他辛劳,也烦他阻拦自己,却是怎么也拗不过他…… 从‘黄桥庄’到‘护佑寺’也算不得远,但道路不通,山路迂回。太爷和老管家走到寺前,用去了2个小时的时间。 这‘护佑寺’成长方形,依山而建,立门在南,外有一圈黄泥砌成的土墙。 寺内的格局很简单,内有大殿供奉着一尊石菩萨,左右各有两间屋子,木门对立,看似是禅房和经阁。在寺院的右侧,长着一棵三丈来高的银杏树,村里人说这棵树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当真是一棵古银杏。 太爷和老管家站在寺院外,沉默了许久,才在对望一眼后,向着寺门走去。 踏台阶,两扇木门虽然紧闭,却是能从破烂成窟窿的门板中,看见一名蓝衣道士,端坐在大殿前。 细细瞅了好久,太爷收回目光,伸手敲了敲那木门,等待着道士的相迎。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寺内的道士却是无动于衷。 再次敲门几声后,依旧不见回音。这下,我太爷便失去了耐心,一把就将那木门推开。 入内,风来,一股银杏树的甘味送入鼻中。 那殿前,端坐的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道士,似在看着我太爷,又似在看着院外。 而我太爷眯眼望着那道士,不见回应,便大步而迈,走过那棵银杏树,来到了大殿之前。 此时走近了,方才看清这道士的模样。 他就直挺挺的端坐在一张蒲团上,右侧有一条黑色的案几,其上放着一个空茶杯。木簪盘着他有些枯黄的发,蓝布道袍粗糙穿在他的身上,却干净整洁。 道士的身形偏瘦,五官端正,面色却有些蜡黄。虽然算不上俊朗,但怎么瞧都是正派之相,不似存坏心之徒。 见我太爷盯着自己,道士微微侧了侧首,望向了我太爷。 而我太爷也是张口就问道:“道爷,您有神通吗?” 别看我太爷骨瘦如柴,可这声音却是洪亮如钟,甚至带着点兴奋。 音过三息,道士摆了摆手回答道:“没有……” 见此,我太爷有些愣住了。 这些年我太爷碰见的道士、和尚不计其数,但眼前这道士却是第一个直言自己没有神通的! “修行的人不能打妄语呀,道爷您真没有神通吗?”眼眸一转,太爷追问道。 “我没有神通……”道士将一只手搭在案几上,平静的回答着。 见状,太爷通过这道士的眼睛,确定了他没有说谎。 而一直跟在身旁沉默不语的老管家,似乎松了一口气。也拉了拉我太爷袖角,示意回去吧…… 叹气一声,太爷又看了一眼这诚实的道士,便转身要走。 但,刚走几步,太爷就带着感慨之意,回首而语:“你说,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吗?真的有吗……” “世间无真假,唯有因与果。你曾姓‘壴’,现却姓“祝”。你认为是前人因,你尝的果。殊不知,此乃后人因,前人果……”道士平静着面容,风轻云淡的说着这些话,看似是对我太爷说,又好像不是。 再转看我太爷,却已是面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此刻,我太爷只觉得耳闻雷鸣,心神猛震,迈出去的脚悬了空,连心跳都仿佛停止。 太爷扭着脑袋,直瞪瞪地望着那道士,一动不动的样子,没吓到这道士,却着实吓坏了一旁准备要走的老管家…… 其实,我本家原姓‘壴’,因逃荒迁移来了‘黄桥庄’。而那个时代的人大多没有文化,‘壴’和‘祝’又是同音,知晓‘祝’姓的人多,知道‘壴’姓的实在太少。渐渐的,叫习惯了整个‘黄桥庄’也都以为我太爷一家是姓‘祝’。 在我太爷发迹之后也曾想改回原姓,却遇见一位走xue的阴阳先生,告诉我太爷不得改姓。若将‘祝’再改回‘壴’,万般家财都要散尽! 故,这道士说的真与假,因与果,我太爷都没听明白。唯独他说的有关自家姓氏的事情,却是听的真切。 此事,外人不可能知晓,我太爷也是少有提起。那这道士是如何知晓的呢? 怔了许久后,我太爷的手缓缓抬起,扭着身子正了过来,惊恐着脸指着那道士喊道:“你…你有神通!” “我,没有。”摇了摇头,道士淡淡的言道。 “不!你有神通!”跺了跺脚,太爷叫道。 “我,没有。”道士依旧摇着头。 一连追问三次,我太爷眼睛都红了,但这道士却依旧直言他没有神通…… 见情况不对,一旁的老管家赶紧搀扶着有些疯癫了的太爷往寺外走。 回去的路上,太爷显得精神恍惚,一直自语着他有神通……